他說什麼很過分的話了麼?怎麼這就哭上了,還哭得這麼傷心。
到底是沒了記憶,心性比以前更要單純,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能叫他哭個不停。不過這樣也好,義蛾生心想,這宮裡人人都會喜怒不形於色,戴著一張假面載歌載舞,唯有雪螢是不一樣的,有他護著在,讓雪螢保留這份天性也沒關係。
雪螢抬起頭,拿他水淋淋的嘴唇在他主上臉側蹭來蹭去,然後模模糊糊地說:「也不要撲火,讓火燒到很痛的……」
義蛾生忍不住的笑:「這只是個比喻,不是真的要被火燒到。」
雪螢慢慢收了眼淚,仔細思考著他說的話,又懵懵懂懂地問:「是想追求光明的意思嘛?」
義蛾生抬手替他擦了擦臉頰,很輕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「那……」雪螢抱著他的手臂,「那主上以後不要說『撲火』,聽起來很不吉利,可以說『撲雪螢』,雪螢是螢火蟲,也可以發光,絕對不會傷到主上,這是不是比『撲火』好多了……」
義蛾生這回真叫他逗得笑起來。他不知道今晚雪螢為什麼突然要問他的名字,但他知道,他的寶貝是真的想要他開心起來。
他抬手將雪螢推到旁邊躺著,雪螢歪著頭,迷糊地「唔?」了一聲。
義蛾生便道:「你不是叫朕『撲雪螢』麼,朕先撲一撲,看看感覺怎麼樣,才能考慮換種說法。」
原來是這樣!雪螢恍然大悟,他躺在床上,大大地攤開身子,然後叫他的主上:「來嘛來嘛,雪螢真的很好撲的,主上快來試試……」
義蛾生忍不住地笑,又讓他勾得心神激盪,但最後也只是在他身旁側伏著,將他摟在懷裡,仔仔細細地親了好一會兒,然後緊緊地抱著他睡了。
臨到快要睡著時,雪螢還沒忘記這件事,迷迷瞪瞪地問:「雪螢是不是很好撲?」
義蛾生低頭在他已經抬不起來的眼皮上親了親:「是啊,又香又軟,比撲火好一萬倍。」
雪螢這才露出甜蜜的笑容,安然地讓主上抱在懷裡睡過去。
第23章
雪螢睡得倒是香, 義蛾生卻心事重重,一夜未睡。
他突然問起名字的事情,這絕非偶然, 一定是知道了什麼。義蛾生很想知道他知道了什麼, 知不知道他和太子是兩個人,知不知道自己名義上真正的主人是義遙風,知不知道自己因他而死。
可除了名字,雪螢什麼都不問。他越是不問, 義蛾生越是不安,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把利劍懸在頭頂,他知道那把劍已經在那裡, 卻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落下。
他看著雪螢熟睡的面容, 都想把人搖起來,問他到底知道了多少,如果什麼都知道了,為什麼不問他當年之事,為什麼對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誰連一句懷疑都沒有?
睡夢中的雪螢似乎察覺到他那絞成亂麻的心情,翻了個身,將雙手雙腳都乖乖地縮在他懷裡。義蛾生望著他那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睡容,嘆了聲氣, 終究是沒捨得把人從夢中搖醒。
想不通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。萬笠也想不通, 他昨日都跟雪螢說得這樣明白了, 在他的預想中, 雪螢回去肯定要跟皇帝鬧上一鬧, 就算不鬧,皇帝也不可能落得清淨。可誰知第二天,二人該上朝的上朝, 該上衙的上衙,跟無事發生似的,實在是奇怪。
萬笠想不通,坐也坐不住,連忙跑去第三衛所尋雪螢。
雪螢正窩在堂內正中央的椅子上看信函,見萬笠走進門來,他連動也沒動,眼皮子抬起來片刻又垂了下去,慵懶得跟個貓兒一樣,對外界發生的事情和想要伸手逗他的人類都不感興趣。
萬笠走到他面前,見他還是不理自己,憋了好半天,才想好要怎麼開口:「雪螢,你在忙呢?」
雪螢懶懶地說:「雪螢正在工作。」
萬笠被他一句話堵住,差點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聊下去。雪螢卻將目光從信函移到他臉上,又說:「這裡可是正式場合,萬笠,你要對我用敬稱。」
萬笠叫他氣得一口氣哽住:「……什麼敬稱?雪大人?」
雪螢一下拉下臉,不高興地說:「不准叫我雪大人,我不姓雪!」
萬笠有些無語道:「那要叫什麼?雪螢大人?」
「也不對。」雪螢猛地將信函拍在桌上,在椅子上坐直身體,「要叫我——雪螢大大人。」
萬笠:「……」
他懷疑雪螢沒睡醒,很想替他拍拍腦子:「雪螢大大人是什麼東西啊?」
雪螢正色道:「因為雪螢現在可是一人之下、萬人之上,恩寵無限,風光無比,當然要尊稱我『雪螢大大人』,才能體現出我高貴的身份。」
萬笠抽了抽嘴角,這破小孩兒,才復活過來幾天,就知道仗著自己主子的勢逞威風了,皇帝到底是有多慣著寵著他啊。
他不甘心地譏諷道:「叫一個男人成天壓在身下,你還得意上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