義蛾生很快就發現了腿部一陣涼意。他有些吃驚,用手摸了摸雪螢滿是眼淚的臉頰,很是心疼地問:「怎麼哭成這樣?」
還有今日叫萬笠拐去喝酒,恐怕也不是毫無理由,有什麼事能讓他的雪螢傷心成這樣?義蛾生暗自想道,難道說是萬笠什麼都跟他說了,他知道了當年的全部真相?這麼一想不無可能,他的心情卻也跟著低落起來。
明明這是他希望發生的事情,可看見雪螢或許因此傷心,什麼都不肯跟他說,卻要漸漸與他疏遠,他還是忍不住黯然失神。
義蛾生將人抱緊了些,心中再是惶惶不安,依然要耐心地說:「跟朕說說,好不好?」
他願意接受一切審判,也接受雪螢的怨恨與問責,只要他的寶貝能夠開心起來,在已經經歷過一次叫他痛切心骨的生死別離後,他對雪螢更沒有再多的要求,只希望他能夠快樂地好好活著。
雪螢卻不說話,閉著嘴巴默默地哭了好一會兒,讓眼淚帶走不少醉意。這時他更加清醒了許多,終於肯抽噎著開口,問道:「不管雪螢問什麼問題,主上都會回答麼?」
義蛾生心裡緊了緊,很快地回答:「當然會。」
於是雪螢從他懷裡爬起來,盤腿坐在旁邊,眼睛哭得紅紅,鼻尖和臉頰都飛著紅暈,整個人散發出令人迷醉的酒香。
義蛾生這時卻全無雜念,他看著難得臉色凝重的雪螢,心想,讓他解脫吧,不管雪螢最後會做出怎樣的決定,他都會接受。
他唯一所想的是,傷心這種神色,不要再讓它出現在雪螢臉上了。
雪螢可憐巴巴地望著他,悶聲悶氣問:「等到主上娶了皇后,真的會把雪螢趕到門外睡台階嗎?」
義蛾生:「……」
什麼?
娶皇后……
……
為什麼娶皇后,那不都八字沒一撇的事情麼。
他好像還沒鬆口吧,今天還鬧出這麼一樁醜事。
雪螢卻看他半天不說話,神色似乎還有些怔愣,忍不住撲進他懷裡,放聲大哭起來:「主上不要娶老婆好不好,就疼雪螢一個人嘛……」
義蛾生:「……」
行,他好像又會錯意了。
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忽然輕鬆了許多,臉色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。他還沒能完全回過神,手臂只是下意識地抬了起來,將雪螢緊緊地抱在懷裡。
雪螢將眼淚鼻涕全部糊在他織料精緻的玄衣上。過了好一會兒,義蛾生才恍恍惚惚地問:「你這段時間,都在想這件事?」
「嗯……」雪螢在他頸窩處蹭臉,蹭得他脖子上全是眼淚,「還收集了好多人的把柄,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,主上不要娶他們的女兒好不好,他們都沒有雪螢好……」
義蛾生:「……」
他有些失笑,怎麼感覺,雪螢比過去更愛吃醋了。
但他很快仔細地想了想,自打復生後,他對雪螢的態度始終不確定,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,所以才叫他成天這麼胡思亂想的。
歸根到底,還是他的問題更多一些。
義蛾生暗自嘆了聲氣,伸手撥過雪螢雙腿,將他好好地團著抱在懷裡,然後跟他說:「不會娶皇后的。」
雪螢卻不信,悶悶道:「人都已經進宮了,雪螢還去看了……」
「哦?」義蛾生微微眯眼,捏著他的臉道,「背著朕偷偷去看小姑娘?」
雪螢說:「想看看她好不好看,主上會不會喜歡她……」
義蛾生心裡一疼,很快地說:「不會喜歡她的。」
然後補充一句:「更不會娶她。」
雪螢低著腦袋沒說話,但漸漸止住了眼淚。
「雪螢兒。」義蛾生捏著他下巴,讓他抬頭跟自己對視,很認真地跟他說,「你沒有了記憶,但是在很多年之前,朕就跟你承諾過——」
雪螢盯著他,在他的眼瞳中找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,然後聽見他的主上跟他說:「除了你,不會再有別人了。」
雪螢叫這麼一句話聽得差點又要落淚,但他拼命忍住了,然後問:「是侍衛,還是主上身邊這個位置?」
義蛾生摸了摸他透紅的眼尾,跟他說:「是心中最重要的人。」
雪螢愣了一下,終究是沒能忍住眼淚,又哭了起來。
他抽抽噎噎地跟他的主上說:「可雪螢什麼都不記得了,主上說過的承諾,一個都不記得……」
「……沒關係。」義蛾生收緊手臂,將他抱得更緊了些,「以後還有很多時日,全部都會再跟你說一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