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枝瞥見了她胸口,又快速地別開了視線,低垂著腦袋,「夫人,粥煮好了。」
「...」她看了眼金枝手中的米粥,又想起方才單閻那副幾近癲狂的樣子。
從前的一夜夫妻恩情消散,遺留在原地的只有她綿綿無絕期的恨意。
「拿去餵狗。」
書房裡的單閻沉默許久,冷靜下來亦有些懊悔。
他做得的確有些過火,可他不過是想讓她知道,將她害成這副模樣的,是她那暴戾無度的爹,而不是他。
為人多為自己考慮一些沒有錯,可她怎麼就是不懂呢?
非要為了付家飛蛾撲火才算是付家的好女兒嗎?
第09章
經過付媛這麼一鬧騰,單閻也睡不安穩,乾脆紅著眼,起身到轉運司一趟。
書童丁維隨著單閻一同趕往轉運司,看著單閻沉重的腳步,難免多嘴一句,「夫人這樣,少爺當真不哄?」
他是知道這位少爺的,付媛只稍稍一蹙眉,這位少爺心裡便一陣難安,嘴裡掛著,心裡想著的都是她。
他哪裡能看付媛受委屈?
可方才院子裡付媛對金枝說的話,他也聽得一清二楚,只是不知單閻心中所想。
單閻只昂首闊步地走在街上,卻沒了剛上任的那陣意氣風發。
他的確有些生氣,自己不過是為了替她出口惡氣,才在這官家周旋,她倒好,不分青紅皂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。
紅臉她唱了,還要單閻陪她唱這一個白臉。
單閻從未懷疑過為她做的這些事,值不值當,他只是不想付媛再這樣軟弱下去,任人蹂躪。
付老爺那樣化了形的老狐狸,她退讓,不過是給他機會再傷害她一次罷。
這次不會有改變,下次也不會。
其實他心裡也在打鼓,這夫人,哄也不是,不哄也不是。
哄她,以他拙劣的手段,只怕是適得其反;不哄,又怕日子久了這鋸了嘴的悶葫蘆更是不知開竅。
做人夫婿甚艱難。
這幾天,單閻晝出夜伏,付媛幾乎只在晚膳後匆匆見過他一面。
看著他愛公務更勝過愛自己,付媛不知為何心裡一陣難掩的忐忑。她的心像是被懸在半空,半晌也不知落下。
近日來,單閻就連話也沒多說一句,更遑論鬥嘴了。
她心裡雖覺著那巴掌叫單閻落了下乘,卻暗暗地覺著,自己好像才是那個輸家。
可付媛對自己說服了千萬遍,仍舊沒能原諒單閻。
她為人的確軟弱,對著付老爺更甚,卻沒覺著這有何不妥的。
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
她若是胳膊肘向外拐,恐怕今後回門會挨打挨得更狠。
付媛本不想想這些沒有結果的事兒,只想沉醉在自己的創作中。
可她日夜對著窗台,對著紙墨筆硯,卻愣是寫不出個滿意情節。
如今坊間最喜聞樂見的,便是些關於情愛的話本。
每每在勾欄,說書人上下嘴皮子一動,便萬人空巷。像是付媛從前寫的志怪話本,雖受少年追捧,可比起情愛話本來說,還是顯得略微遜色了。
付媛並非愛財,只是從前買經書的銀兩,得從她零花里扣。付老爺又是個摳門的主兒,只想著花小錢,辦大事,這便叫她不像尋常富家小姐般奢靡。
如今眼看著錢袋子癟得不像樣,又拉不下臉向單閻要。單閻雖是她夫君,可兩人既為死對頭,她也不想在他面前低頭。好像只要一低頭,她便落得滿盤皆輸。
兩人間無形的博弈場,無意間拉大了兩人的距離,將兩人的心隔得遠遠地,好似中間豎了堵厚實的圍牆。付媛在這頭,單閻在那頭。
只是那頭的心震顫得幾近暈厥,這頭的付媛也只能感受到輕微的晃動。
他恨她是榆木腦袋,她卻恨他諸事針對。
若說銀兩,付媛的確不缺,可她看著妝奩的嫁妝,到底不想賣。哪有富商獨女淪落到倒賣嫁妝的地步,豈不是叫旁人看付家笑話了嗎?
至於單家的那些彩禮,大部分都被付老爺收入囊中,只有少部分被莊十娘好說歹說的,這才到了付媛的手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