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媛想過單閻聽了這些事會有很多種反應,像是怨恨她的欺瞞,兩人就此產生不可調和的隔閡;又或是欣喜若狂地詢問那些她未曾在書籍里提及的人物小傳;卻唯獨沒想到他會這樣的平靜。
平靜到甚至沒有詢問有關「月孤明」的任何事。
付媛呆呆地應了聲「嗯。」
男人長嘆了一口氣,回過神來攥著付媛的雙手,看著她雙眸蓄著的淚,眼角的淚痕,分明哭過。他捧著付媛的臉頰,替她擦拭臉上殘留的淚水,凝視著她那雙眼眸。
成婚前,她眼裡總是如一潭死水,尤其是在被付老爺逼迫著面對他的時候。
可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同了。
她淚眼汪汪地撲閃著雙眼,仿佛一隻急需安撫的幼獸。
只不過方才的是嗷嗷待哺的,現在是吃飽喝足的。
比起那些過往,單閻更在乎眼前。
至少現在,付媛願意將背後交給他,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,願意向他坦白,願意依賴他。
他要的從來都不多,如此便足夠了。
「玉釵斜篸雲鬟重,裙上金縷鳳。八行書,千里夢,雁南飛。 」單閻不疾不徐地念著詩句,莞爾著與她相擁。
唐代詩人溫庭筠所寫的《酒泉子·楚女不歸》的下半句。
而上半句,是「楚女不歸,樓枕小河春水。月孤明,風又起,杏花稀。」
付媛知道單閻想說什麼。
她署名「月孤明」,是想表達自己如月般形單影隻;而他的應答,是想說無論何時何地,她都會永遠印在他的心頭,他會思念她,她並非是如月般孤寂。
她微微抬眸,看向他身後的那輪明月,這才恍然大悟。
原來他方才就是在想這件事。
原來他早就猜到了。
付媛圈在單閻身後的手摟得更緊了。
她魂牽夢縈,希冀中的知音,原來離她那麼近。
「夫君......」付媛的聲音明顯變得柔和了許多,只低聲地一聲一聲喚他「夫君」。
她想問的事有很多,類如兩人肉/.帛相見後她才來思慮這些事是不是太過矯情,又或者是他會不會覺得她恃寵生嬌,多有怨懟。
可她方才的坦白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,哪怕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多的詢問也只可能得到那人一句「不會」,她也沒有勇氣去問了。
千言萬語都化作了她重複低聲喚著的「夫君」。
「為夫在。」單閻輕輕吻過她的額頭,溫柔的嗓音像是遭受暴風雨洗禮後的澄澈。
「你不恨我?」她抬著頭,打量著面前的男人。
與她不同,他的臉上沒有淚,更無淚痕,仿佛什麼都沒有在他臉上留下過。
他好像無論經歷什麼,都不會在臉上留痕。
正如付媛印象里的那樣,他最擅長的便是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,無論是笑臉還是那張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模樣,都不是他。
單閻失笑著看向別處,眼神如遊絲般緩緩挪到付媛臉上,「為夫像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嗎?」
付媛點頭。
單閻:......
無辜的付媛眨眨眼。
「也不知是誰一知半解為了旁人打破了醋罈子便折辱了我一宿。」付媛抿著嘴小聲嘟囔。
男人摟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,幾乎是掐在了她的腰肢上,「張著小嘴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?」
付媛故作鎮定地歪歪腦袋,若無其事地應:「沒有,在想夫君是什麼時候猜到我就是月孤明的。」
「猜?」單閻輕蔑一笑,彎下腰將付媛橫著抱起,一路走回廂房,「未免太小瞧為夫了?」
「為夫可是狀元啊。」
付媛:......?
又開始自吹自擂了這夫君,這嘴臉真是惹人厭。
與方才那個柔情似水的判若兩人。
「那是怎麼知道的?」付媛依舊不依不饒。
「輪到夫人猜了~」單閻恣意地笑,又在她臉上嘬實一口。
又來了。
那個討人厭的單閻!
第48章
付媛圈在單閻脖頸上的手十指相扣, 沒敢在單閻身上放肆,一直老老實實地盯著身後單閻走過的路。
月光下只有兩人。
小廝與丫鬟早已歇下了,只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。
哪怕單閻只看得見付媛的側臉, 也知道她心有膽怯。畢竟她著急忙慌找話題搪塞單閻, 躲避單閻眼神的動作明顯極了。
付媛的頭雖然靠在單閻的肩上, 但歪著脖子的感覺還是不太好受。
單閻的步伐很慢, 卻很沉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