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 婚約?
公孫世家並非如慕容家一般,慕容家以樂律,劍器著稱,本身的院子坐落於江南煙雨朦朧之地,而公孫世家地處於中原江南之間,建築風格連通南北,儼然是一座大莊園般模樣。
機關船停下來之後,早已有車輿馬匹等待。
瑤光此刻比較虛弱,坐在馬車裡面,李觀一親自駕車,這馬兒頗通曉人性,尤其是當某隻化作長毛貓兒的麒麟趴在車上的時候,則更為老實起來了。
李觀一親自駕馭馬車,倒是想起來當時在薛家的時候,和趙大丙一起的日子,忽然就有些懷念趙大丙的鹽焗花生來,那時候趙大哥一定會拿出鹽焗花生和很濃的茶。
一路閒聊自己娘子的手藝如何如何好,這鹽焗花生多有滋味。
可是這樣的日子,已一去不復返了。
若天下太平,李觀一倒願意只做個這樣閒散日子的客卿。
李觀一驅使馬車過去了一段時間,過了兩重門。
下得車來,往前看去,只見到亭台樓閣,曲折環繞,水流池塘假山,應有盡有,當中一座高閣,比起江湖世家,更像是中原的文武世家,早已有些小廝僕從等候。
看其筋骨強健,步伐敏捷,顯然是經歷過專門的修行,有武功在身,利落地把這些車輿,馬匹都帶著下去,李觀一等人被這些僕從小廝引著往內。
卻見這院落群既有中原世家的質樸雄渾,又有南方精巧,一步一景,暗藏巧思,行走過去數個橋樑,李觀一隻能看得出,其中似乎隱隱然有陣法關竅。
李觀一的陣法造詣,在天下不值一提,但是在年輕一代里卻還算是不錯,看得出這院落之中,多有陣法器物,整合起來便是一個結論——
有錢!
巨他的有錢!
如此天下大變之時,各地豪強武者不少,但是行走四方的商人之中,也有一大批沒有練武的能耐,對於這些商人,以及他們家的姑娘來說,手中有公孫世家縹緲閣的機關,卻是防身利器。
事關自家性命,許多人都是很大方的。
公孫飛雪引了她的那些個朋友去了別處,對李觀一道:「藥師世兄,請,奶奶知道你要來,已把其餘的事情都退卻了,就在主屋等著,飛雪要去招待好友,便不奉陪。」
「之後再來賠禮道歉。」
她拱手一禮,頗落落大方,然後便自帶了朋友離開。
有侍女引著李觀一和瑤光先去了落腳之地,瑤光和麒麟先休息,李觀一方才去拜訪這位前輩,入得屋裡,見四方頗考究,已傳來笑聲,乃是道:「藥師來此,卻不說一聲。」
李觀一收了目光,看去,卻見到一名女子走出,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,眉宇舒朗,自有大氣,一身醇厚內氣,也有六重天的手段,腰間佩戴一柄長劍,噙著笑意看李觀一。
李觀一主動見禮,道:
「祖師門下後進弟子李藥師,拜見前輩。」
公孫無月溫和道:「江湖中人,講究這些禮數做什麼?」
她看眼前的少年道人,一身道袍,漿洗得有些發白,木簪束髮,眉宇已漸長開,舒朗從容,同時卻又有一種,同輩武者難以比得上的沉靜。
似已經歷過風波和鍛打。
這股沉靜之氣,在年輕一代裡面,極為出挑。
公孫無月招呼李觀一坐下,笑著道:
「去年在鎮北城時,聽承弼提起了你,那時候就想要見見面,只是後來鎮北關亂起來,又是城主被殺,又是流風回雪樓,一時間兵荒馬亂的,倒也沒有來得及找你。」
「等到事情都落地了,卻是找了個把月,沒人見了你。」
李觀一笑著回答道:「那時聽聞亂起來,晚輩武功一般,就找了個機會,趕快離開了。」
公孫無月看著李觀一。
感知到李觀一身上一股醇厚內氣,隱隱磅礴,雖然不知道幾重天,卻已是比起許多老江湖的內功還要醇厚霸道,笑著道:
「這一身功力,卻絕對算不上是什麼武功一般了,若是這等功夫都算是一般,那麼我這幾十年算是修出了個什麼?」
「有這種武功,難怪承弼對你念念不忘。」
李觀一隻是捧著茶不答,心中好奇,主動詢問道:
「只是陳承弼老爺子呢?我也有好長時間沒見面了。」
公孫無月笑著道:「他?」
「他能有什麼呢?」
「一年多前,追著陰陽輪轉宗的大長老殺出去幾百里,後面又捲入了幾個江湖事情里,好好地打了好幾架,痛痛快快地把這些年窩在了陳國江州城裡的鬱悶氣給出了出。」
「近日裡的江湖十大宗師,都已是榜上有名了。」
「本來是打算摩拳擦掌,繼續在這十大宗師的排名名單上往前面一個一個打過去的,後來聽說了劍狂慕容龍圖老前輩邀戰天下的事情,以他的性子,哪裡還能忍得住?」
「只給我寄了一封信,便跑去了學宮。」
「還說什麼,『劍狂要來還有一段時間,這段時間裡面,中州城裡面,一定是好手遍地,天下除去此次機會,再難有這樣好的機會,把這許多高手齊聚一堂。』」
「『只要想一想,就覺得拳頭都痒痒啦,不行不行,我老頭子要提前過去,在劍狂之前先好好打幾次……』」
「然後就已去了,以他的腳力,現在估計已去了學宮。」
「應該已經找了幾個高手,開始打起來了。」
公孫無月似是對自己這位老友的秉性實在是無可奈何,但是提起來的時候,嘴角還是帶著了一絲絲笑意,李觀一道:「陳承弼老爺子就是這樣,喜歡武功。」
「是啊,當年就是,喜歡找人打架切磋。」
「你和祖文遠,是如何認識的?」
李觀一隱了一部分情況,只說自己和祖老相遇如故,祖老就傳他推算之術,更得了《皇極經世書》的其中一卷,和祖老的衣缽傳承。
公孫無月緘默許久,嗓音溫和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「小友,可以讓我看看你的那把配劍麼?」
李觀一取出腰間松紋古劍,雙手托起,放在桌上。
公孫無月伸出手掌,輕輕撫摸著這一柄劍,雖已年過七旬,然她內功極是醇厚,又似是修行了某種秘法,看上去年輕,手指也同樣白皙修長,拂過著劍上松紋,眼底帶著一絲絲嘆息。
公孫無月把劍放在桌子上,道:
「他……最後有提起我嗎?」
李觀一看眼前的女子,祖老的最後,只為了以一人之力破去江州城那一次大局,並不曾多言,但是他覺得,如是真這樣說了,又難免傷人。
於是少年道人溫和回答道:「祖老對我卻不曾說這些。」
「但是他和西域活佛老前輩賭鬥時,曾經提起過當年公孫姑娘心善,他們兩位老人家倒似是因為這事情惱火起來,然後鬥起嘴來。」
公孫無月笑出來,道:「他的性子,想來必是不曾說我的,難為你這個孩子,還得要絞盡腦汁地想想那老道士有沒有三言兩句提起了我。」
畢竟是當年的至交好友,一下就看出來李觀一在說謊。
李觀一一時只好裝傻。
公孫無月笑道:「不過,他提我也沒有什麼用處啦。」
「都已是這個年紀,過往的事情,提起也無用。」
「但是他把【凌雲木】給你,倒也不算是徹底忘記了我。」公孫無月把自己的配劍也放在桌子上,李觀一的那把凌雲木古意森森,劍身之上,隱隱松紋,一股清氣。
公孫無月的配劍,則是澄澈如霜雪,劍身筆直,自有一股縹緲的寒氣,她道:「此劍器是我所有,也是他所贈,名為【賦雪枝】。
【凌雲木】。
【賦雪枝】。
兩把相似的劍,一柄如同南山青松,一柄如北地寒梅,這兩把劍器,竟是長度,氣韻,刃寬都類似,隱隱然彼此相互對應,氣息相聯。
李觀一隨慕容龍圖一年多,耳濡目染之下,也是懂得品劍的,見到這兩把相似的劍器,一下就有了三分猜測,見公孫無月眼底悵然,沉吟了下,遲疑道:「公孫前輩和祖老……」
公孫無月微闔了下眼睛,手指輕輕拂過劍器,只笑道:
「差一點便是夫妻了。」
就算是李觀一心中有準備,這一下還是心中起了漣漪。
公孫無月手指撫摸劍身,語氣悠然道:「其實仔細想想的話,我和他之間的緣分,在當年我們五個人一起,行走江湖的時候,就已經被定下來了。」
「我們彼此情投意合,一起意氣任俠,同生共死,剩下的三個人,周大哥世家長子,早早就有了未婚妻子,性子豪邁灑脫,一手鉤鐮槍法,所向皆破。」
「他的後人都很有出息。」
「而今的年輕一輩,文有周平虜,武有周柳營,都算得是傑出,一個年紀輕輕就是學宮之中的奇才,一個則是江州城裡熟得上的年輕武官。」
「陳承弼是個武瘋子,那小和尚是個出家人。」
「反倒是我和祖文遠。」
「他一個道門真傳,卻不懂得武功;我是江湖世家,劍和機關雙絕的公孫一脈,卻不會劍術,往日打起來的時候,周大哥在最前,小和尚四處跑,陳承弼那武瘋子悶頭沖。」
「我們兩個就躲在後面,我放機關,他推斷位格,久而久之,卻也自會有些情愫出來,後來訂親,倒似是順理成章的……」
「只是……」
公孫無月看著這劍器,許久不曾說話,似乎想到了當年的事情,自己兄長的忽然身死,道門之變,還有那仰天大笑,在落雨當中,提了劍狂奔而出的年輕道士。
那時候她一身紅妝,就站在雨水裡哭成了淚人。
她一句話沒有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