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動作太要命了,袁晴晴只覺得頸椎好疼,手腕也好疼,可她不敢停下來。那鐵片一會兒割在綁帶上,一會兒割在手上,一會兒又割在腳上,鑽心的疼痛讓麗雲緊緊咬住了牙,可她也不敢出一點聲音。終於,十來分鐘後,麗雲的綁帶斷開了!
身上的血液急速湧向突然間鬆開的四肢,麗雲覺得眼前一黑,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,袁晴晴叫了好一會兒,她才重新緩過勁兒來。麗雲一刻也不敢耽擱,重新打磨了一會兒鐵片,依次解開了倆人。
牟敏揉搓著自己的手腕,壓低聲音,「只要他們在路上,我們就還有機會,否則到了農村,或者上了船,就真的來不及了。現在各自先休息一下,保存體力,更難的事還在後頭。」
第十九章月亮坨(2)
雖然說的是「保存體力」,實際上三個人早就沒了力氣,靠在牆上也只能緩解身體的酸痛罷了。
牟敏的大腦在疲憊中快速地運轉著——地上的編織袋可以用來纏住鐵窗框,但是沒有水,也沒有棍狀物,沒法用槓槓原理使窗框變形......只能用蠻力試試看了。
這時候,麗雲突然出聲蹦出一句話:「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26歲了。」
袁晴晴立刻用氣聲接話:「麗雲姐,祝你生日快樂。」
麗雲沒再說話。
牟敏的思緒被她們的對話打斷了,她在昏暗中看向麗雲,過了一會兒才開口:「其實我先前是因為嫉妒你......也不是嫉妒吧,就是覺得不公平,所以把你當成了發泄的靶子。」
麗雲沒想到牟敏會這樣說,「為什麼?」
「我拼命學習,掉了一層皮才從小鎮裡考出來。到大城市以後,省吃儉用,和別人合租一套老破小,光是房租就要用掉每個月三分之一的收入。我拼了命競爭,才能得到一份收入不高的工作,我像牛馬一樣在幹活,工作幾乎燒光了我所有的運氣和熱情,你知道嗎?我幾乎沒有在太陽落山之前出過公司的大樓,就算這樣還是被『優化』了......有時候我會想,憑什麼我要這麼拼,才能過上普通日子,而你這樣就可以......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是說......」
「你說得沒錯,我確實一直都在靠男人生活。」麗雲乾脆地接過話頭,言語中充滿了對自己的鄙視:「但是我也得到報應了,現在這種下場,都是我應得的......」
「最後我們都坐在了這裡」,牟敏沒有讓她繼續貶低自己,而是快速地作出了總結。
袁晴晴一直沒再開口,她還在滿腦子的「為什麼」中不斷地徘徊。為什麼男友會這樣對她?如果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今天,何必耗費三個月的精力?可如果這三個月的感情都是真的,又為什麼會有今天?心裡的苦甚至苦到了舌根,她覺得口裡苦得發澀。
這一次是她的初戀啊!
她想到了舍友曾經給她的忠告:「社會上的男人比我們學生複雜多了,不要和社會人談戀愛。」可是那時候,她已經掉進戀愛的蜜罐里了,又怎麼看得清不對勁的地方。說實在的,對方也確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,他們之間就是自然地相識、自然地戀愛、自然地走到了今天。
到底為什麼?為什麼是自己而不是別人?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呢?
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,發著抖問:「他們會帶我們去哪兒呀?」
牟敏有氣無力地答道:「不知道。也許是送去其它國家,也許是送去山區。」
她刻意避免了「賣」字,可袁晴晴還是被嚇得不輕,她下意識抓住了麗雲的胳膊,「等到周一,就算我學校和家人報警,警察也不可能找到我了,對嗎?」
牟敏像是在安慰袁晴晴,也像是在自我暗示:「我出發之前和朋友說了,到地兒就給她打電話,她沒我的消息,肯定會報警的。」
聽到這裡,麗雲的心裡竟沒有任何感覺——沒有人會為她報警,沒有人知道她的處境,李香雲呢?她會嗎?她能意識到自己出事了嗎?
這時袁晴晴又問:「我們會死嗎?」
麗雲不知怎麼,像握住初生的雛鳥一樣捧住袁晴晴的手:「不會,一定不會,咱們三個人呢,一定能跑出去。不哭,你看著我,你看著姐姐」,她摸索著袁晴晴的臉龐,把她的臉轉向自己:「我們一定不會死的,相信我。」
其實她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死,但是身體裡的一股衝動,促使她不想讓袁晴晴一直置身於絕望之中——儘管她自己也很絕望。
「不會死的,死了就不值錢了。好了,別想了,咱們抓緊時間吧。」
牟敏說著,先行一步站起來,用力掰著窗框中間的一條鐵桿。房子雖然老舊了,但鐵窗依舊牢固,她努力了幾次,窗框都紋絲不動。緊接著,她又把編織袋撿起來,學著在電視劇里看到的方法,把編織袋摺疊成一條繞住兩根鐵桿,吃力地旋轉起編織袋。
兩根鐵桿微微變形,向彼此靠近了一點點。
儘管變形的程度很小,但是牟敏還是察覺到了,她的聲音透露著一絲興奮,「有效果了,快來幫忙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