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娃又繞到大門對面白事一條龍的鋪子前,看市場裡的布局,門前的攤販把大門遮了一大半,只看得到裡頭有保安,還有看門的大狗。
白事鋪子的老闆看到他在門前鬼鬼祟祟,於是悄沒聲地走過去,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嚇得他跟猴子似的跳起來。
「這不二寶嘛!你在這兒幹嘛呀?好久沒見到你了,上哪兒發財去了?」
二寶上下打量著,並不認得這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男人。他往後退兩步,這不是原先賣包子饅頭的張饅頭家嘛,怎麼變白事鋪子了,他問:「你認識我?」
「這十里八鄉誰不認得你。我是那個,大莊的,軍子。就上回,有個女的把咱村的鐵大哥殺了......你來辦事的時候我幫著給鐵大哥入的斂,想起來了不?」
「噢!對對,我還給你二百塊錢來著。你咋幹上白事了?你叔張饅頭呢?」
「我嬸兒走了,他一個人呆著沒意思,跟女兒女婿回山東養老去了。我就是臨時賣點兒冥事物件,這不是清明快到了嘛。你今兒上這兒幹啥來了?」
二寶掏出一顆煙遞給他,自己也點上一顆,吐了一口煙,問:「這市場,天天這麼多人?」
軍子拿了一個塑料板凳讓二寶坐下:「也不盡然,今天趕集,要多一些。平時沒那麼多,有時候一個集也就三五個人吧。」
「你知道裡頭是幹啥的不?」
軍子笑了:「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。還不是跟你一樣的生意。」
看二寶臉色不好,他給自己找補道:「那倆人不是你們月亮坨的嘛,怎麼,他們沒約你?我還以為這事兒也有你的份呢。」
二寶擺擺手,言語裡還算客氣,讓軍子把最近發生的事都給他講一講。聽軍子講完,二寶才發現自己的老爹趙栓子光說了趙前進和王偉鄉搭夥的事,卻沒講清楚這其中的緣由。得知正是自己弄來的人跑了,才叫王偉鄉借題發揮,哄得趙前進幫他鋪路,搶占了自己的生意,二寶把煙鍋巴一腳踩熄了,「什麼東西,褲子都穿不上的叫花子,也敢做這生意!」
軍子不知道是故意拱火,還是有感而發,望著市場意味深長地說:「這王偉鄉可滑著哩,他管這市場叫『人才集散中心』,我聽說他們不僅在鎮上交著費用,還給我們村那些老爺子都包著紅包。不管他裡頭乾的是啥勾當,明面上,合理合法。派出所有時候來,來了也是檢查檢查就走了,嘖嘖,王偉鄉,腦子真是活,真是該他發財。」
軍子的話沒說完呢,二寶就起身走了,臨走拿了一包金銀紙,拍了二十塊錢在他的貨上。軍子沒來得及再和他說什麼,拿起二十塊錢,撇撇嘴揣進兜里了。
二寶手拎著金銀紙,心裡琢磨著這件事。
按說,現在村裡的人應該對他意見都很大,一方面是因為他弄回來的人,在村里惹出弄死三個人的大事;另一方面,兩頭大和賴金福兩個買家都損失了錢財,看到他必定是只想著出氣。但要說看著王偉鄉做了人上人,不服的人肯定多得是。
畢竟,自己的平淡日子固然索然無味,可是熟人的發達更讓人半夜想起來就生氣。月亮坨的人可不是什麼善人,對他們來說,把別人的好日子攪黃,可比自己過上好日子痛快多了。
細細打算過後,二寶想好了,癩麻子現在是最適合接觸的人,畢竟他不僅賠了新老婆,連舊媳婦兒也折進去了,現在要錢沒錢,要人沒人,還要受陳開國等人的白眼,他才是最想出口惡氣的人。
當天晚上,二寶回到月亮坨,沒有先到自己家問候老爹,倒是提著金銀紙和豬頭肉到賴金福家裡去了。
賴金福沒錢去趕集,關係鬧掰了也沒法去陳開國家裡吃酒,一個人沒事幹,早早就躺下了,聽到敲門聲,罵罵咧咧地拉亮點燈:「剛眯著,真你媽會挑時候......」
看到來人竟是二寶,賴金福從門後拿起扁擔,「看看你幹的好事!」
嘴上雖然叫罵著,可是賴金福心裡還是怕著二寶,他的扁擔怎麼也不敢往二寶身上打去。這時二寶陪著笑,把帶來的東西拿出來:「我這不是賠罪來了!」
平時村里人都是「癩麻子、癩麻子」地喊,要不就是拿他的矮個子取笑,更別提二寶這樣的人,在他眼裡,自己就是村里那狗嫌人不愛的沒毛公狗的角色,沒想到今天能讓他二寶對自己低聲下氣地這麼說話,賴金福心裡的氣頓時就消了大半,為了這點兒面子,倒忘了自己那真金白銀實打實的損失了。
之後,兩個人就著豬頭肉吃了兩口酒,二寶添油加醋把王家兄弟現在的好日子一番描述,上頭的賴金福跟著他的煽動,牙根痒痒起來:「他們想保住自己屋裡的女人,就把我的曉梅推出去。曉梅我還不清楚?傻是傻一點,但平時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,怎麼可能敢殺人?他王偉鄉仗著抱上趙前進的大腿了,就讓陳開國拿我出氣,這筆帳,我遲早和他算!」
「這還不止呢!」二寶給他添了一杯酒,「我聽人家說,趙前進把他家對門那塊地劃給王偉鄉了,說是讓他分戶出來,單起個房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