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在慈霧身邊,他所有表現出來的平靜,不過都是表面的。
如同冰封的大海,冰面之下是涌動的海水,內部更深的地方,他甚至都不知道會有什麼浮現出來。
如今他那份表面的平靜在慈霧說想活下去時,徹底地被擊碎了。
「別哭。」
慈霧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無奈還有溫柔,仿佛柔軟的絲線,繞住了路以恆的心臟。
路以恆這才反應過來,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,但是情緒卻通過淚水全部都湧現了出來。
慈霧注視著他的臉龐,故事中描寫的人魚泣淚大概就是這樣悱惻動人,只是路以恆的眼淚不會化為珍珠。
她伸手輕輕觸碰上他的眼角。
他的淚水落在了她的手指上,讓她感受到了一
絲柔軟的涼意。
慈霧知道他為何哭泣,正是因為如此,一種奇怪的心情縈繞在心口,像是軟乎乎的棉花糖在不斷地滾動著。
這不是慈霧第一次見到路以恆落淚,曾經在慈家時,他也這樣面無表情,似無意識地落下了眼淚。
她輕輕拭去他的淚水,微笑說:「你用面無表情的臉流著眼淚,看起來卻特別得惹人可憐,這是你獨有的哭泣技巧嗎?」
「在遇見你之前,我以為自己不會哭。」
路以恆垂下眼眸,淚水沾在他纖長的睫毛上,似落在蝶翼上的露珠。
「那就是只會在我的面前露出這種模樣?」
慈霧眼中泛起了一絲笑意。
路以恆動了動唇,雖然他本意並非如此,但想到她剛剛說他哭得惹人憐愛。
這話聽起來就好像在說,他的哭泣能夠引起她心中一絲不同的感情。
路以恆想要承認自己只會在她面前落淚的事,可羞恥心又讓他難以開口。
一直觀察著路以恆反應的慈霧眼中閃過浮光,輕聲說:「不止是落淚這件事,還有……」
她的聲音一頓,突然靠近他的臉龐,輕吻他的唇角說:「這種治療方式也只對我做過嗎?」
路以恆的眼角一瞬間更紅了,仿佛暈染了媚人的嫣紅。
雖然心跳混亂到亂糟糟地一片,但大腦沒有停運,他反應過來慈霧說的是——治療方式。
他的心跳逐漸地平穩下來,聲音微沉:「對不起,我沒有立刻告訴你,在你昏睡的時候,我都是用這種方式……」
路以恆的聲音勉強保持著平穩,但臉頰的溫度卻越來越高。
「路以恆。」
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,仿佛神明的詠嘆般溫柔,「我知道的。」
路以恆抬眸看向她,猝不及防地墜入那片霧氣般的灰眸之中。
慈霧微笑說:「不用道歉,應該是我向你道謝。」
路以恆移開視線,低聲說:「回房間吧,今天的風有些大。」
慈霧微微側頭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,路以恆的情緒似乎低落下來了。
難道覺得她道謝的語氣不夠真誠?
只是慈霧並沒有開口詢問,她確實感受到身體有了疲憊感。
她的身體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時候。
路以恆將輪椅推入房間之後,發現慈霧已經閉上眼睛了。
他心臟頓時如同被一隻手揪了起來,明明知道她的身體狀態,可還是忍不住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。
她淺淺的呼吸仿佛安神劑一樣讓路以恆的心跳平緩下來。
他俯身為她脫去鞋子,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。
為慈霧蓋好被子之後,他一如往常地坐在她的床邊凝視著她的臉龐。
在她醒來之前,他每次這樣注視著她,心中都有著無法壓抑的不安感。
雖然已經無數次地告誡過自己,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。
但是實際上,他還是不希望自己會被她厭惡。
現在明明讓他最擔心的情況已經不會發生了。
她對於他擅作主張救下她這件事不止沒有厭惡,反而還主動地感謝了他。
他明明應該為了她的態度感到喜悅,但同時心中又泛起了令自己都厭煩的小情緒。
他覺得難以啟齒的異能使用方式,她是知道的,所以也明白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,他都是通過親吻給她輸送異能之力。
她理解並且沒有責怪他,都是因為親吻在她眼中只是一種治療她身體的方式。
慈霧太過於冷靜,這讓他羞恥於自己那些心思。
他無法把親吻她這件事,單純地視為治療。
路以恆剛剛並沒有告訴慈霧地是,在壓制異能的晶片移植的過程中,父親給過他機會,但是他沒有認錯,並且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念頭……
這種需要親密接觸才能發揮真正效果的異能,他一生不能使用也沒有關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