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何生往窗外看了一眼,酒店門前是個小花園,前面的馬路隱沒在夜色里,看不清楚有沒有可疑的人。
他一個人可以對付幾個人,但懷裡抱著楊眉,手腳都受束縛。剛才要不是警車突然路過,今晚就懸了。
想到這裡,宋何生眼底暗了幾分。
「先生,剛好七樓還剩下一間大床房,這是您的房卡。」丸子頭前台看了眼宋何生的額頭,「我看您的額頭好像受傷了,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為您叫車。」
「不用。」宋何生寡言,拿過自己的房卡便上了樓。
宋何生的房間和楊眉是斜對門,進到房間裡宋何生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剩下的松子。
對於高中沒畢業就去跑山的宋何生來說,他早就融為小興安嶺的一員,這些自然的果實就是他的生命,每一顆都要珍惜。
裡面的松子沒全灑光,剩下一小半。
宋何生面上沒什麼表情,沉默著那雙粗糲的手掌將掉落在包里的松子一點點放進袋子裡。
似乎是怕松子油跑光變味,他這次把塑膠袋的扣系得更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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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早就有一場楊眉的戲,他一晚上沒睡好,打著哈欠坐在影視城的化妝間裡。
都快睡著了,還撐著眼皮渾身難受地在背稿。
這部電影裡,楊眉演的是警察局裡的臥底,他沒想到自己換上警服還挺合適。
就是那對眼眸太清澈不像個聰明的反派,像玻璃珠子,一看沒多少心眼。
從化妝間出來,楊眉就被導演找去講戲了。
他心不在焉地聽一頭白髮的導演講表演講情緒,思緒出走,開始東望西看。
這一扭頭竟然看到不遠處一堆群演里的宋何生。
他蹙眉瞠目看過去,宋何生估計是沒注意到他,正等場務安排,身邊有個女群演跟他一直搭話,宋何生卻一點表情都沒有。
楊眉看著他那張死魚臉,他來演什麼,難不成是屍體嗎?
導演隨著對方視線看過去,「這個群演氣質確實不錯,要是機靈點應該能演個有台詞的龍套。」
「導演,這是咱們劇組今天找的群演嗎?」
「隔壁劇組的,咱們的群演都找好了,小楊啊,你還是個新人演員,你操心自己的事就行了哈。」
楊眉鬆了一口氣,還好宋何生沒跟自己一個劇組。
現在要他對著宋何生演,可演不出來五個月前那麼好的戲了。
十二月底的北京冷得刺骨,風吹來像是枯樹葉的鋸齒邊在拉臉,蟄得疼。
幾場戲重複拍下來,劇組裡的人表情都木了。
「卡!卡!卡!楊眉,你演得是反派,不是偷井蓋的賊!」
導演氣得站起來一把摔了劇本,正在演戲的楊眉一臉無措地看過去,又挨了一頓導演的痛批。
楊眉很少被外人這麼批評,他雖然不喜歡演戲,但至少專業成績都是靠前的。
「導演,讓我調整下狀態再拍吧。」楊眉道歉後說。
今天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背後的那雙眼睛,總是如影隨形地黏在他身上,像是沒了味又甩不掉的泡泡糖。
導演捂著心臟擺擺手,楊眉轉身找准害他不能專心的罪魁禍首,大步走了過去。
「喂,宋何生,你跟我過來。」楊眉壓低聲音,橫著眼,一副小少爺頤指氣使的模樣。
宋何生剛拍完一場群演的戲,等著主演拍完拍下一場的間隙,就看著楊眉鼓著腮幫子走過來,像是一隻生氣的河豚。
他沉默地放下手裡的礦泉水瓶,跟在楊眉的身後走到一處沒人的巷子裡。
「你是不是跟蹤我了,為什麼會在這裡。」楊眉劈頭蓋臉直接問。
「招群演,又離你近,就過來看看。」
宋何生語氣很淡,又溫柔,楊眉聽著渾身都像是過了電,恍惚以為兩人還沒分手。
「我一會拍戲你能不能別盯著我看了,你知不知道你的視線很影響我發揮呀。」楊眉氣得不輕,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,塵土都撣在了宋何生褲腳上。
在場的導演,場務,攝影所有人都盯著他看,他不去說,專門找宋何生的茬兒。
「看你的不止我一個。」宋何生眯了眯眼,顯然也不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