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讓痛苦時間縮短,符樓一門心思就想著怎麼樣讓自己死得更快,落第一子時想也不想,隨便挪動了一顆棋,往辛平槍口上撞。
這不同尋常的操作讓辛平有些遲疑,第二子下得尤其緩慢,他根據往日的習慣布棋,沉聲道:「符樓同學,請你跟我認真下。」
符樓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,無縫連接了他的第二子,叮咚一聲落在木質棋盤上,他說:「辛平同學,我很認真。」
符樓的第二子依舊是把肉送到他嘴裡,辛平皺起眉,拿起馬在手心裡轉了一圈,捂熱了都沒下過去,認真地對符樓說:「老師很看重你,我也不差的。」
這話有點莫名其妙,符樓奇怪地看了看辛平勝勢大好的棋局,不明所以道:「我當然知道啊。」
辛平的馬蓋在他的兵上。
在那一刻,辛平不動聲色瞄了他一眼,符樓氣定神閒,屈肘抵在桌子上,抬抬下巴道:「下吧。」
辛平擰起眉,將兵吃了下去。
符樓根本不按常規走,完全是送人頭的打法。辛平有些搞不懂符樓到底在幹什麼,但下棋最忌諱猜不透對手的想法,何況這還是被他敬重的師傅專門提名的一個不錯的對手。
辛平心有不安。
符樓隨手捏起一顆象,本來想來個亂殺,但看到那顆深入敵軍的棋子時,他神色微動,馬字棋上殘留了細微的水跡,在晴朗的天氣下,閃著稀碎的光。
符樓再次看向辛平那張平平無奇的臉,唇邊已經有了一些笑意,他計上心來。
「沒意思,」他慢悠悠將象挪回原地,「我認輸了,收棋吧。」
辛平連忙攔住他:「什麼意思?」
符樓嘆了口氣,說:「你是他的徒弟,應該比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強才對,但你舉棋不定,水平似乎也不在我的預想中,你覺得這棋下得愉快嗎?」
一番故弄玄虛後,符樓看了一眼辛平完全僵住的表情,裝模作樣地收拾了一下背包,淡淡道:「這盤就這麼結束吧,我還不如早點回家吃飯。」
「等等!」辛平猛地站起身去拉住符樓,眼裡閃爍著不屈的光芒,「就算輸,我也要輸的明白!這局必須下完。」
符樓只來得及將背包帶擱在左肩上,就被辛平擲地有聲的一段話驚住了——這人鑽牛角尖他還怎麼進行下去?
他原地踟躕了一會,還是決定將這戲演完,於是符樓裝作不耐地扒開他的手,語氣里有不解:「這局讓給你還不行麼?」
「不行。」辛平堅定地搖頭。
符樓一時半會擺脫不了,他重新坐下,想了想,目光鎖定大爺,趁著辛平不注意,向他舉手揮了揮。
辛平瞧師傅越走越近,不想讓這丟人現眼的時候被老人家看見,連忙喊道:「沒事。」
回頭又朝符樓惱道:「你幹什麼?」
符樓對他的驚慌渾然不覺,輕輕眨了一下眼,雙手捧著臉,輕快道:「來讓裁判看看。」
被他那雙黑亮圓潤的大眼睛注視著,而且他的表情天真又可愛,但辛平感受到的卻是惡趣味。
他企圖從符樓的棋子中看出門道,但這實在太過為難他,辛平在那一刻看出了他們之間的「差距」,雜亂無緒中下定了決心,忽然舉手,乾脆道:
「我認輸。」
符樓愣了一下,辛平默默收了棋,失落也有,釋然居多,他笑著對他說,像個有大格局的失敗者:「希望你能得第一,那樣我就只輸給第一名了。不過我以後會贏你的。」
符樓沉默地看著辛平。
他問:「你知道你最差的是哪點嗎?」
辛平眼含期待地看著他,符樓被這樣求知若渴的眼神弄得卡了殼,他被盯得微微側過頭,撲閃了幾下眼睛,嫌棄地說:「心理素質太差了。」
不過,他觀察辛平那麼久,倒是第一次從一個第一眼就很普通的人身上咂摸出一點興趣。
但贏了他反而沒趣。
符樓因辛平而起的興致全沒了,第二輪見對上的是一同來的那個同學,直接棄權打車回去了。
在路上,他收到了陌生人申請好友的信息。
平:為什麼要棄權?
符樓不清楚他怎麼拿到他的聯繫方式的,本來以為辛平知道自己被耍了後應該惱羞成怒來找他算帳,但辛平出乎意料的反應平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