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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東伯平日裡自詡風流雅客,最看不上動輒喊殺的莽夫武將,他方才也是被女兒的態度氣昏頭了,不管不顧地想動手。眼下妻子一勸,他便順勢收手。

不過余怒未消,他冷然道:「多大的人了,還不懂事。你平日裡幫你母親管家時,不是挺機靈的嗎?做人正頭娘子?你想得倒美!可家中是否有足夠銀錢為你置辦嫁妝,你執掌中饋,難道你不知嗎?」

文思雅輕笑一聲,好整以暇道:「父親愁的若只是嫁妝,那簡單。」

如玉的手掌向右側一攤,安榮在伯爺和夫人怒目而視中,硬著頭皮將手中帳本遞了過去。

文思雅翻著帳本,悠然算著帳:「去歲,家中所有良田鋪子,算上父親您的月俸食邑,雜七雜八加起來,總共進項堪堪萬貫,父親拿去喝酒應酬,期間購置古玩字畫,便用了五千貫,娘親典賣了幾樣嫁妝,換得五千貫,這一進一出,算是填補上了。至於府中嚼用、下人的月錢支出共計……」

「你算這些做什麼!」從女兒說出,府中進項不過萬貫,他光是應酬便用了一半起,安東伯臉上便划過難堪之色,待她說完,這筆花銷還是妻子典賣嫁妝才填補上之後,他的臉色便更是鐵青。「你是從哪裡學的這副德行!對著金銀俗物斤斤計較,怨不得自己也變得面目可憎!」

啪!

文思雅用力合上帳本,露出冷笑:「金銀俗物?」

她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事情:「父親,恰恰是這點子金銀俗物,讓你這位堂堂伯爺,要送我這個嫡親女兒,去做人填房!」

安東伯氣得雙手打顫,抓起桌上的茶杯往文思雅腳前狠狠一摔!

伯夫人淚流滿面,她是個纖弱的女子,以夫為天,不敢違逆丈夫。況且,她只生了這兩個女兒,沒有為丈夫生個兒子,留下香火,繼承家業,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罪過,這個認知徹底壓垮了她的脊樑,讓她在家中,尤其是在丈夫面前,再不敢多說一個字。

文思雅就這麼冷眼看著他們的做派,心中冷笑。

父親的震怒也好,母親的眼淚也罷,都激不起她半分多餘的情緒。

重生回來,見到還在世的父母,哪怕天人相隔了二十多年,她還在怨。

這是她自己也未曾料到的。

她從不否認自己的小肚雞腸,只是不曾想,就連對自己的父母,她竟也是如此。

不,歸根結底,是他們值得她如此。

因他們的揮霍無度,眼高手低,導致家中日益衰落,再加上大姐姐善妒的名聲,害她的婚事被一再耽擱,如今都十九了,卻連親事都不曾定下,好面子的她一度不願再出門見人。

因為那些人會當著她的面,圍坐一團,以扇遮住下半張臉,舉止一貫矜持端莊。眼睛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,竊竊私語,隨後旁若無人地笑出聲來。

於她而言,那無異於凌遲。

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母親不通俗務,不會管家,才出現府中虧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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