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敢問王爺,何苦要殺了他?」
第39章
「淮水, 不要亂說。」
臧遠沒想到余淮水敢說出這種話來,也知道他是傷心糊塗了,快步上前攔著他別再口不擇言,何況問了, 大概也得不到什麼結果。
滿院奴僕沒人敢抬頭偷看, 這樣的關頭惹了眼, 地上只會多一個血淋淋的腦袋,可不敢抬頭,也擋不住他們腦子裡胡想。
這冒犯王爺的小子,怕是不好過了。
可王爺竟開口回了他。
「知道太多,命就會短。」
王爺瞧著余淮水的目光毫無波動, 見他臉上堆著恨意,瞧見新鮮玩意兒似的開了口:「你還想知道更多?」
這是句十足的威脅, 就連臧遠都不由得渾身一震, 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向高在階上的王爺。
余淮水抱著人頭的雙臂都在微微戰慄,一口白牙咬的咯吱輕響,血水蟄疼了他的眼睛,他卻梗著脖子不肯移開目光。
「我…」
「草民叩謝王爺!!」
余淮水正欲再問,一旁的傅明忽地行了大禮, 高聲謝了恩,隨後便站起身來,急急地去拉不肯低頭的自家弟弟。
再問下去, 余淮水的命怕是也要交代在這裡,傅明不能放任他繼續深挖下去,皇室想要一個人消失,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,倘若真惹惱了這個王爺, 不止余淮水,甚至整個傅家都會被牽連。
「淮水!」見他不動,傅明蹙起眉來,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。
「想想哥哥,想想傅家!」
余淮水不甘地攥著手,與傅明僵持起來,他心知自己不該任性,問得再清楚臧六江也不會活過來,可他替那個人覺得委屈,替他覺得不值。
可這天下,從來都是以權利合者,權力盡而交疏。
半晌,余淮水才歪歪扭扭地爬起身來,抱著那個血污的人頭向外走去,他腳步踉蹌,傅明擔憂地跟在一旁攙扶,兩人跌跌撞撞,並肩拐出了長廊。
臧遠回望王爺的方向,他那雙眼明明看不清,卻讓人覺得有道帶刺的目光落在身上。
齊一向前幾步擋在王爺身前,攥著腰間佩刀的手輕輕一動,露出一絲白刃來。
久久,臧遠才移開了眼,撿起地上那包過人頭滿是血污的布料,頭也不回地隨著余淮水兩人快步離開。
傅明想把人頭埋了,可余淮水死死地抱著那顆頭,還一副呆愣遲鈍的模樣,傅明不敢硬搶,只得由著他帶那顆腦袋回了屋。
傅明真是急壞了,守在余淮水的屋前寸步不離,豎著耳朵趴在門板上聽裡頭的動靜,生怕余淮水做出什麼傻事。
他實在不懂短短一月,余淮水怎的就與個土匪生出這般深厚的情誼,還說是成了親,成的什麼鳥親,把余淮水的魂兒都勾走了。
膀大腰圓,草莽作風,哪裡就值得這麼惦記?
傅明唉聲嘆氣,又不敢打擾余淮水,只得連夜蹲在門外注意裡頭的動靜,這麼一蹲,就蹲了兩日。
整整兩日,余淮水不見人,也不肯吃飯,更不許府上的醫師替他上藥,每每有醫師提著藥箱登門,余淮水便會冷著一張臉,說些:「不敢受王爺恩情,怕來日報還不起。」的話。
他那腿不見好,傷口時常滲出膿水,走路也愈發瘸了,傅明心急如焚,想要說些什麼寬慰余淮水一二,可又不知該從何下手,怕重蹈覆轍,再同上回那般惹了余淮水難過。
傅明抓耳撓腮,最後無法,選擇去問問那個差點被他一壺送走的瘦弱男人。
傅明看得出臧遠與那土匪是相識的,也怕戳了臧遠痛處,那小丫鬟領他進了院,他也不敢直說,拐彎抹角半天,又說天氣不錯日頭正好,又說房內裝飾精美非常。
最後還是臧遠嫌他煩人,掐手一算算出了他此行目的為何。
「他們...」
臧遠的臉色瞧著的確不好,眼下一圈烏黑,腮邊也是一層青青的胡茬,應是沒心思處理自己,連衣裳都是幾日前見過的那身。
「拜了堂,成了親,他們便是一家人了。」
臧遠那雙無光的眸子眯縫著,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。
「淮水自小沒了雙親,你們家雖說疼他,視他如己出,可他那性子... 應是總與你們有些隔閡的,得到一個家人又乍然失去,他怎麼輕易放下。」
傅明無法反駁,余淮水對待他們多是敬重,感激,嘴上也總掛著報恩二字,即便是傅家老小輪番地打磨焐熱,他們之間還是會有些小小的疏離,那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