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裡還憋著氣,氣陸淮川三言兩語把他的質疑撇得乾淨,氣高勵的羞辱,陸淮川的背刺,嘉榮競標的突然中止。這些在陸淮川嘴裡都輕飄飄地一下掀過了。
虞連掀不過去,他還想和陸淮川辯一辯,但陸淮川飯後就有些不舒服,他洗了手回到臥室,半邊身子往虞連床上一趟,手背覆在額頭上,修長的眉毛痛苦擰在一起。
虞連聽見房裡的動靜,他遲疑了不過五分鐘,就起身去看陸淮川,看見他手捂著肚子,身體微微蜷起,嘴裡低聲痛叫。
虞連:「淮川?」
虞連扭亮臥室的檯燈,去碰陸淮川,陸淮川面色發青,額頭不斷滲汗。虞連一摸他的手,冷得像冰塊一樣。
他扶起他:「你吃錯東西了,胃疼?」
陸淮川話也懶得多說,只是點頭:「疼……」
虞連想了想,晚上的飯菜應該沒什麼問題,陸淮川打包的外賣也沒見異味,大約是陸淮川最近吃的酒席太多,胃犯了老毛病。
他拿了溫水和止疼藥來,陸淮川就著他的手把藥吃了,但並不很管用。他聲音細細碎碎,虞連替他擦了汗,給他脫鞋叫他平躺下,又伸出手掌輕輕按揉他的腹部,試圖叫他好過一些。
虞連打到了車。他扶著陸淮川下樓,兩人出了電梯,離小區出口還有一小段的台階,陸淮川整個人脫力地撲倒在虞連身上,虞連有些費勁,背起他好不容易才挪動到了車裡。
虞連大口喘息了五分鐘才停。
到了醫院,虞連熟練地掛了急診,今晚掛急診的人不少,虞連走來走去,到各個窗口去排很長的隊。
陸淮川人懨懨的,等虞連挨著他坐下來,整個人自然地就往他身上傾斜。虞連喉結咽動,渾身僵硬。
陸淮川拉著虞連,低聲說:「我剛才吃了藥,覺得現在好點了,要不然我們回去吧,晚上也做不了胃鏡,白白浪費時間。」
虞連堅持:「那就開點別的藥。」
兩人坐在長椅上等排號。陸淮川安靜下來,頭靠在虞連肩上,閉上眼歇息。
虞連腰板挺得很直,怕驚到他。等得久了,陸淮川在他肩上微微打起了鼾,溫熱的氣息撲著虞連,虞連頸上酥麻起來。
虞連忍不住低下眼去,偷瞄他。陸淮川的長相是穠麗的,鳳眼,高鼻,薄唇,但不顯女相,他如今成了公司負責人,也學得端起架子來了,偶爾對下或者對外會冷著臉色,眉眼顯得頗為凌厲,不是那麼好相與的樣子。
陸淮川自己說,這樣才會比較像企業老闆,像大款。
虞連有時會忘記他比自己還要小兩個月。他覺得陸淮川還是現在這樣好看,陸淮川鬧了病,模樣比往日要乖上很多,就像三年前的他自己。
陸淮川此時假寐,人昏沉沉的。四周人多,耳邊嘈雜了起來,他因此皺起眉頭,伸手抱住了虞連的腰,臉上一雙眼睫微微顫動,表情不安。
虞連心口一緊。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撩撥陸淮川輕軟顫抖的睫毛,人就在跟前,快要碰到了,他指尖又驀地縮了回來。
虞連拍一拍陸淮川的背:「起來,醫生叫號,到我們了。」
陸淮川茫然地抬眼,眼裡霧蒙蒙的。虞連起身鬆動一下筋骨,他維持著方才的坐姿許久都沒動過。
醫院晚上照不成胃鏡,醫生喊陸淮川去驗了血象,說排除食物中毒,初步考慮是間歇性胃痙攣引起的,喊兩人明天再來復檢,後續開了一堆舒胃的藥。虞連拿起藥,陪著陸淮川打車回了他家。
陸淮川家裡亂糟糟的,桌上菸灰缸積得老高,啤酒罐和外賣盒子好歹會堆在垃圾桶上,只是漏出的湯湯水水灑了一地板。
虞連嫌棄死了,他想是誰說的處女座有潔癖,簡直是在騙鬼。
陸淮川在浴室沖涼,虞連順手把他屋子給收拾了。
陸淮川出來時,看見虞連還在,於是一邊擦著頭一邊笑:「你常來吧,我鐘點工都不用請了。」
虞連還彎腰掃著犄角旮旯里的菸蒂,皺眉說:「這點地方還要請鐘點工。」
陸淮川說:「就是因為屁大點地方我都收拾不好,我才需要你嘛。」
虞連臉色淡淡的,看不出什麼情緒:「陸總都把我開出業務部了,我還得上你家打掃衛生呢。」
陸淮川湊到他身邊,潮濕香甜的沐浴乳的氣味衝進虞連鼻腔,虞連下意識退開來一些。
陸淮川佯裝難過:「我哪敢開你,我話就說重了一些,報應馬上就來了,啊,這不胃好像又疼了起來。」
虞連低頭,沒敢看他,說:「你去睡吧,我準備走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