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改動了股價金額,列印出來,重新翻看一遍,最後在落款處簽名,按下指印。
他把新一份的紙質協議遞給虞連:「公司的章在財務那裡,她會拿給你。」
虞連掃過一眼,陸淮川改的底價明顯偏低,對於一家呈上升趨勢又無隱形債務成本的公司來說,幾乎是虧本轉讓了。
虞連沒說什麼,把合同疊好:「謝謝。」
「別這樣說,」陸淮川擱下筆,「我也只能做這點微不足道的補償而已,如果我還有其他辦法,能做得更多的話……」
虞連擺手,示意打到為止,他隨口問了一句:「楊興呢,他好像已經很久沒出現了。」
陸淮川似乎不願多加回憶:「你不必擔心他,他股權占比很少,我把股份轉讓給你後,你是公司實際控股人。」
虞連捏著茶匙,撥弄茶罐里的茶絲,他看陸淮川一眼:「你們鬧翻了。」
在他的注視下,陸淮川久久才嗯了一聲:「之前我拿到了全勝在東臨的樓盤負責人的offer,他想跟著我,讓我弄個市場部經理做做,我沒答應,我想著至少等結了婚以後……」
虞連垂下眼皮,重新換了一道茶湯,語氣淡淡,諷道:「眾叛親離了啊,陸淮川。」
陸淮川咬了咬牙:「我只是棋差一著,我不會放過趙斌的……」
虞連突然發問:「怎麼不放過,高希芸找不到的人,你能找到?就算找到了,你怎麼知道背後是一個人,你覺得僅僅憑這一個人,就能把全勝繼承人的婚禮攪得天翻地覆嗎?」
「你有本事和他背後的人斗,還是說,你有本事和高希芸斗?」
陸淮川啞然:「總之,我得先出去躲一躲,高希芸是真的想要搞死我。」
虞連唔的一聲:「你的對策是躲?」
被上位者愚弄,又在上位者的壓迫下苟且偷生。
「也好。」
他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,然後起身給陸淮川倒茶。
他一時手滑,茶水不慎澆在了一旁陸淮川的手機上。
「抱歉,我不小心。」他連忙放下茶壺,抽了一把紙巾去擦拭陸淮川的手機。
「不好意思,留下茶漬了,你先稍坐,我拿去清理一下。」
他拿著手機轉身回到臥室,片刻後出來。
他把清理後手機遞還給陸淮川,順便問道:「轉讓款匯入你境外帳戶安全嗎。」
陸淮川說:「應該可以,高希芸要順著境外的帳號找到我有難度,以防萬一,我最近也不打算露面提款。」
「就是手頭一時確實換不來這麼多現金。」
「既然這樣,」虞連從柜子里抽出一沓現金,用報紙打包捆好,遞給他,「既然你最近需要這些,那我把股份的一小部分兌換成紙鈔給你,你拿著路上用。」
「對了,」他打量一眼陸淮川單薄的骯髒的穿著,「你這身打扮……太薄又太顯眼了,我去拿一件外套給你,雖然不知你要跑去哪裡,但外頭天氣冷,你先將就穿著。」
「虞哥……」
陸淮川不禁喊了一聲,鼻尖一酸,熱淚很快盈滿眼眶。
他忙不迭接過錢,喉間哽咽:「我們,還會再見面嗎……」
虞連不動聲色地抽開手:「再說吧,希望這些事儘快告一段落。」
他轉過身,陸淮川跟在他身後,步子不自覺就追著動了幾步。
虞連從衣櫃裡抽出一件夾棉的襖子給他,陸淮川低頭抱在懷裡,千瘡百孔的軀殼像又有了一絲暖意。
他側頭看見光滑的油漆衣柜上倒映出的一道瘦削佝僂的身影。
這樣狼狽,他竟然把自己玩成了這個樣子。
本不該如此的。他好恨,恨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虞連轉過頭,似乎猜到他所想:「淮川。」
陸淮川連忙應了一聲。
虞連微微皺眉,似乎是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:「我覺得你不能一味逃跑。」
陸淮川訥訥說:「難道我還能斗得過高希芸嗎……」
虞連看著他,表情似笑非笑。
「你太著急了,也太慌不擇路,你跟在她身邊這麼久,上市企業怎麼可能一點漏洞沒有,你至少手裡要掌握她一定的罪證,告不告得倒是一回事。」
「手裡捏著把柄後再跑,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,不是嗎。」
陸淮川睜大了眼睛,恍然大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