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氣無力地任他揪著衣領,聲音斷斷續續:「你已經躲了這麼久,你這種人怎麼會敢幹這個……是誰,是有人指使你嗎,誰讓你這麼幹的……你要什麼,錢嗎,還是要別的,我可以給你雙倍……」
陸淮川在這一刻,才真實體會到打壓上位者的癲狂的快感,他嘴角扭曲地抽搐一下,仿佛在笑,臉上還沾著的江成屹身上流出的血。
他正要開口,餘光卻瞥見江成屹還能活動的那隻手偷偷摳著護欄上的水泥和石塊,不斷地往下拋。兩人扭打的動靜還是驚動了下方的人。
虞連趕過來時,酒店樓底已經圍了一圈人,他們仰頭對著樓層上方指指點點。
他一眼看見了廝打在一起的兩人,還有陸淮川的,和江成屹的臉。
他不禁高聲喊道:「陸淮川,放開他,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別人利用啊!」
他高聲,用了很大的力氣,尾音都在顫抖。陸淮川動作一頓,目光下移,底下那麼多人擠在一塊,渺小得就像螞蟻,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他來了。
陸淮川目光變得悽然,手上鬆了一點勁,江成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,試圖從他手底逃脫。
「有話好說,我們還可以商量,你要多少錢?」
陸淮川沒說話,他的眼睛定在一個地方,失魂落魄。
江成屹看見他哭了。
見兩人還在糾纏,虞連急了,哆嗦著要去報警,程曜在一旁拉住他。
「早就有人報了,但是出警應該沒有這麼快,就算來了,救生氣墊也要花時間鋪開,不一定來得及。」
虞連有些手足無措:「這怎麼辦,我上去勸勸他……能來得及嗎,但這也不一定管用,要不我還是上去吧。」
酒店開始封鎖人員進入,圍觀的人群也遭到驅趕。程曜再次抬頭看了看,說:「你別去,我不放心,他太危險了,身上可能帶有刀具,會傷害到無辜的人,你等我一下。」
他頭也不回地越過圍擋線,和裡面的人說了些什麼,就鑽進了酒店大堂里,虞連目送他離開,心底惴惴。
不多會兒,不知是誰的主意,陸續有人從酒店搬出床墊,在大坪前堆成一塊,但面積太小,功能遠遠不及救生氣墊。
江成屹那邊的安保人員,也趕到了十二樓的室外,江成屹的父親跌跌撞撞趕來,勸說陸淮川把江成屹放下,萬事可以商量。
安保人員拿著器械虎視眈眈,隨時預備從後方突襲。
陸淮川一念之失,好像除了束手就擒,再沒別的出路了。
他力氣漸漸鬆懈,江成屹勉強支起身子,試圖推開他一些。
江成屹說:「放了我吧,也給自己一條活路。」
見陸淮川有所鬆動,他好像只差一點,就要脫離成功,即將越過陸淮川的時候,江成屹表情複雜,眼中閃過憤懣,又夾雜著得意。
「對,就是這樣,好好想想,有什麼是錢不能解決的問題呢。」
陸淮川皸裂的嘴唇動了動,突然出聲:「是了,她也是這樣想的。」
「你猜猜看為什麼我會有高希芸的錄音,這麼大喜的日子,我忘了恭喜你啊,江總。」
陸淮川咧開嘴,露出一排血污的牙齒:「你剛才不是想知道是誰指使我這麼幹的嗎,是你最愛的女人啊,這下你跟我一樣悲哀了,江成屹。」
江成屹看著等著上前救援的向他奔來的人,他立在原地,遍體生寒。
陸淮川轉過身,陰測測地,口中吐出的惡氣帶著將死的腐爛感,濺在江成屹頸上:「你是不是覺得又拿捏我了?他說得對,被人利用,我是最後一次了。」
「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。」
在救援的人伸過來的手將要碰到江成屹的那一瞬間,陸淮川突然爆發出極大的力量,他抱著江成屹,一起滾下了身後那道護欄。
兩道身影從半空重重墜下,人群驚呼,惶然奔走。
墜落的身影消失在八樓,驚叫聲戛然而止,虞連再也沒法撒手不管,他擠開人牆,沖入到酒店內去。
他匆匆趕到八樓的陽台室外,裡頭一片狼藉,這裡是個咖啡店,做成了室外花園的模式,許多遮陽的戶外帳篷一早被人堆積在一起,恰好堆放在陸淮川下落的地方,像是有人有意為之。
虞連來的時候,只看見一地散落的支架和碎布,兩人墜落的身體被掩蓋在了裡面。
江成屹的人堵在門前,不讓旁的人上前圍觀拍照。恆成集團的江老爺子在方才那一跳中,已經突發心臟病,被緊急送醫就診,有人大膽上前揭開了布,嘴裡大聲說好多的血,趕緊來人支援。
虞連有些渾噩,不可置信兩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墜亡,他恍惚中看見陸淮川的身軀在眼皮底下變成一堆碎肉,滲出的血液漸漸沒過他的腳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