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們到底要不要買?馬上就要下雨,我得收攤了。」
見洛清霖對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,高馬尾女生霎時失了興趣,又坐回位置上催促道。
烏黑的雲被風吹至頭頂,將白日的亮度遮住大半,將世界扭轉得陰沉。
「我要這個,」姜煙嶼隨手拿起另一台破舊的數位相機,從兜里抽出一沓百元大鈔放在桌上,「不用找零錢,多的就拿去捐了吧。」
語畢,姜煙嶼就轉身離開,頭也不回,仿佛是怕別人將錢還回來。
這錢的厚度不算薄,約摸有近五千元。
似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,高馬尾女生頓在座位上,愣怔了好幾秒才回過神。
「帥哥豪氣!」高馬尾女生朝著姜煙嶼的背影喊道。
欣喜地將錢放進捐贈箱裡,高馬尾女生豪爽地對洛清霖說:「學長,這相機就送你了,我馬上要收攤咯!」
滴滴點點的雨從雲中掉落下來,滴在洛清霖的鏡片上與發梢間,有些冰涼。
怕相機沾了雨,洛清霖趕緊拿起那台徠卡相機護在懷中。
見姜煙嶼如此大方,而自己卻扭扭捏捏,洛清霖不好意思地說:「我還是把錢給你吧,三百元是嗎?」
高馬尾女生停住收相機的手,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和猶豫,大大咧咧地笑著說:「我給你打個折,五十就行。」
雨很快下大,絲絲縷縷的飄雨馬上就變成豆大的雨點。
將錢遞給女生後,洛清霖一手護住相機,一手搭在額頭上擋雨,拔腿就往教學樓跑。
留在操場的同學們也一齊往避雨處奔跑,四處是紛亂的呼吸聲和腳步聲,慌亂不已。
鏡片上沾了雨水,整個世界像是蒙在了水霧玻璃里,潮濕且模糊。
不遠處的教學樓似是變成了界的魔法屋,透過凸透鏡一般的雨滴看過去,變得扭扭曲曲的,房頂都歪到了半中腰去。
視野受限,洛清霖將袖子覆在鏡片上,正欲將鏡片上的水揩去,手臂卻倏然被人拉住。
洛清霖停下腳步,轉過頭,不解地朝右後方望去。
「哈......哈......」
姜煙嶼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,舉著一把透明雨傘,冰涼的薄荷味趕去了雨水的潮腥。
這薄荷味像是能讓人生出幻覺的藥,讓洛清霖想到了夏雨過後的青草,夏日墓碑前被喚作碧海雲天的深青色玫瑰......
不停掉落的雨滴未再掉到洛清霖身上,而是被頭頂的雨傘隔絕,雨滴落到傘面上,順著弧面一路向下滑,形成蜿蜒曲折的水痕。
四周的同學都在奔跑,行色匆匆,而傘下的兩人卻駐足原地,愣愣望著對方。
洛清霖想,如果現在有一台攝像機擺在前方長曝光拍攝,是不是在那張照片裡,旁人都會變成模糊的光影,只有他和姜煙嶼清晰可見。
「同學,好巧。你要回教室還是寢室?」姜煙嶼問。
「回教......寢室。」洛清霖撒謊道。
「我正好也要去寢室找人,一起走吧。」
「謝謝。」
平時從中心操場走到寢室,至少都要走二十分鐘。
此時下著雨,兩人腳步都緩慢極了,二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。
咚咚,咚咚。
洛清霖的心怦怦跳著,他沒敢往旁邊看,而是臉色嚴肅地直視前方,腳步僵硬,像是在在走正步。
「你也是高三的學生?」姜煙嶼問。
「啊......嗯。」洛清霖回說。
「準備報哪裡的大學?」姜煙嶼又問。
「我,還沒想好。」洛清霖磕磕絆絆地回道。
簡短兩句對話後,兩人又一齊陷入沉默,四周只餘下滴滴答答的雨聲。
走到洛清霖所在的那棟寢室門口,姜煙嶼將洛清霖送到門內,便轉身退出了寢室大門。
「謝謝。」洛清霖朝著姜煙嶼的背影道謝說。
「不客氣。」姜煙嶼沒回頭,腳步不停。
潮濕的雨絲四處亂飄,姜煙嶼打著的傘不大,分明只能容下一個人。
但一路上,洛清霖的肩上都未沾到雨,而姜煙嶼的左肩已是潮濕一片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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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謝謝......」洛清霖閉著眼,口齒不清地嘟囔著。
「汝何人!獨止耶?」①(你是誰,怎麼一個人待在這?)
誰在說文言文?
洛清霖打了個哈欠,迷迷糊糊睜開眼。
視野內不是姜煙嶼開來的車,而是一片木製的古色涼亭頂,亭子處在碧綠色湖中心。
洛清霖慌慌張張坐起身,只見姜煙嶼著一襲月白色絲綢交領襦裙,腰間系綴著緋青色紋龍玉佩的宮滌,烏黑修長的青絲半束著,正隨水上的清風而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