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放空不到半分鐘,電話又響了。
「俞先生,您準備好了嗎?姜先生叫我來接您。」
俞覃煩躁地呼一口氣, 語氣又變得和善卑微,「好了, 我馬上下來。」
將幾台設備包掛在身上時,俞覃忽地生出回到實習生時代的錯覺。
那時候, 他也是這樣大包小包背著,跟著導演,越過崎嶇的山路,穿過晝與夜去拍紀錄片。
拍山和水, 拍人和事, 以天為被, 以地為席。只可惜沒有資金, 沒有人力, 他的紀錄片作品也只有那無名的一部。
回憶往昔不過一瞬, 俞覃背好設備,強打起精神推門而出。
理想在漫長人生里算什麼,有錢才是硬道理。
來接的車倒是低調許多,不是吸睛的邁巴赫,只是台稜角分明的老爺車。
車程時間不斷,車子行駛將近半小時,才趕到目的地。
車停在某個大莊園的鐵柵門前,司機和門口的保安交談,將邀請函拿給保安後才得以通行。
莊園不算大,但裝修精巧,花園中央有一小巧噴泉,中間修有瑪利亞神像,噴泉水流不大,水聲潺潺。
莊園古堡前人不多,大約十幾個,所有人都帶著精緻的半臉面具,西裝宮廷裙,穿著正式。
俞覃低頭望望自己身上的T恤運動褲,倍感侷促,不敢下車,將頭垂在膝蓋上躲避。
咚咚咚。
車窗從外面被敲響,司機控制摁下車窗。
「你躲在這幹什麼?下來啊。」姜煙嶼穿著一身白西裝,蹙緊眉,雙臂環抱站在車門外。
俞覃抬起頭,忐忑地往窗外瞧一眼,又縮回后座,「姜先生,您在電話里怎麼不說著裝要求?我現在穿得不得體,我不敢下去。」
「你是來拍我和清霖,又不是來和人交談,你怕什麼?趕緊下來。」姜煙嶼不耐煩地說。
俞覃沒辦法,苦著臉支起設備,慢吞吞下了車。周圍人皆投來好奇的視線,面上帶笑,眼神里卻隱著打量和審視。
俞覃勉強勾起笑,視線垂在地上,緊跟在姜煙嶼身後。
進入古堡大門後,裡頭的人更多,各個盛裝打扮,從頭到腳無一不妥之處。俞覃舉著攝像機進來,很快就引起眾人注意。
「姜先生,」俞覃躲在姜煙嶼身後問,「您叫我到這裡來,準備怎麼拍?」
姜煙嶼穿過大廳,左轉右拐,將俞覃帶到逼仄角落裡的某個房間門前。
姜煙嶼走到木門前停下身,輕咳一聲,壓低聲音問:「我和清霖錄製的第一期畫面,你單獨整理好了嗎?」
「都照您的要求剪好了,」俞覃點頭,也低聲說,「紀錄片形式,我親自剪的,沒有第二個人知道。」
姜煙嶼露出滿意的笑,拍拍俞覃的肩,又道:「今天拍的內容不准放在節目裡,只准剪在我要的紀錄片裡。」
「好的,沒問題。」俞覃面上淡定,心裡卻掀起波瀾。
他原以為這兩人是被迫營業,才剛到互相曖昧階段,直到姜煙嶼私下聯繫他,讓他把兩人的畫面重剪一遍發過去,他才窺到姜煙嶼的真實心思。
俞覃懷疑,這檔戀綜根本就是姜煙嶼的詭計,就是姜煙嶼追求洛清霖的工具!
「等會把我發給你的問題都問一遍。還有,別把這件事告訴他。」姜煙嶼警告道。
「明白。」
「你先進去拍,多拍幾幀,我過會兒再回來。」說完,姜煙嶼便急匆匆離開。
等姜煙嶼離去,俞覃才喘口氣,調好設備參數,輕敲木門。
「洛先生,您在裡面嗎?」俞覃問。
很快,門內響起腳步聲,木門吱吖一聲被打開。
俞覃將鏡頭對準門內,沒看見人影,疑惑地喊:「洛先生?您在房間裡嗎?」
洛清霖整個人躲在門後,將頭探出門,笑得尷尬窘迫,「好久不見,俞導。」
「我可以進來嗎?」怕洛清霖不方便,俞覃沒敢貿然進門,
洛清霖的嘴角變得僵硬,頓在原地半晌,他才徐徐拉開門。
門剛拉開,一襲正紅色的吊帶魚尾裙映入鏡頭,洛清霖赤著腳,整個肩都露在外,肩頭疑似打了腮紅高光,淡粉又泛亮。
魚尾裙的裙擺從大腿處開叉,波浪一般斜著向下垂,一雙細瘦嫩白的腿半包半露,被紅裙襯得更是白皙。
俞覃沒在現實里見過男人穿裙子,當下受到很大衝擊,差點被驚得關上門。
好在職業素養還在,俞覃咳嗽幾聲,謹遵姜煙嶼的要求,將鏡頭靈活移動,走進房間裡圍著洛清霖轉一圈,將他的裝束無死角拍下來。
洛清霖四肢僵直,沒直視鏡頭,而是看著俞覃說:「俞導,我穿成這樣,也能放到節目裡播?」
「我也不知道,」俞覃沒敢看洛清霖的眼,撒謊說,「等我回去問問上司,再做決定。我們先拍著,畢竟素材越多越好嘛。」
俞覃環顧四周,指著窗邊的黑色天鵝通沙發說,「洛先生,您坐吧,我想先採訪您幾個問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