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懷瑜冷覷他一眼:「朕若收回成命,天子的威嚴何在?」
他這是鐵了心要處罰那位族主,胡絡腮幫此時才知自己是著了方才那兩位貴族族主的詭計,先前驛館所聞看來是早有安排,今日大殿上的問話也是為了引他出言嘲諷,他也自知自己向來頭腦簡單,是個莽夫,家師時長勸他謹慎處事,否則來日必有大災,不曾想這跟頭栽在了如此淺顯之地。
若不是楊氏不及他族富碩,族人只靠一身蠻力取得一片封地,在族內供養馬匹朝貢楚國,得先楚皇看重,怕是依他的才能,早就被他族一舉吞併。
論起功勞,胡絡腮幫又生了幾分勇,冷哼一聲道:「死又何懼,先皇在世時愛名如子,然陛下年紀輕輕便視人命為草芥,這樣的天子,不拜也罷!」
內臣聽此都倒吸一口涼氣,但凡能同小皇帝硬碰硬的,整個中原內外,除了皇太后慕慈心之外,倒沒了第二人,況且先皇逝世十三年,此時提及先皇之德,未免直尋死路。
然而小皇帝淡淡地瞧著他沒有動靜,眾朝臣心中猜疑不定,難道今日當著朝臣百官的面,小皇帝便真的服一回硬?
只見小皇帝垂眸,將盞中的酒緩緩灑於案側,不急不慢道:「楊氏——當誅。」
太監阿福隨後喚來侍衛,胡絡腮幫正要叱罵之時,侍衛用棉巾堵住他的嘴將他拖行出殿。
宴中氛圍變得極為安靜,外臣們都極不自在,半是畏懼半是沉默,而位於殿中左側的內臣們,則是見慣不慣似的照常飲酒吃食。
要說小皇帝草菅人命,倒也不全是,那楊氏一脈歸屬太后的勢力,因遠在他疆,如縮在甲殼中的寄居蟹,撼又撼不動,此次小皇帝十八歲年宴,楊族主得太后召見入楚,本是要邀功一番,誰知入了楚國皇太后便一時忘了安置他,以至於讓他折在了皇宮內。
況且那莽夫卻有聽聞太后不喜端王,因此輕信了他人的詭騙之言,此番受計實屬他四肢發達,頭腦簡單。
殿中歌舞又再升起,堂中眾臣心思各有不同。
氣氛逐漸回溫之時,殿門忽又敞開,一內侍總管從殿外而入,他領著兩名宮女攙著一位身材高挑,體型壯碩的女子踏入堂中。
眾人的目光皆匯聚到了女子身上,只見她施著桃粉眼妝的一雙鳳眸下,掛著一枚白色面紗,遮去了大半張臉,瞧不出具體面貌,但這身形體態,怎麼瞧著也不似個女子,倒似個著著女裝的男子。
隨著眾人的視線,「女子」被攙扶著行過長長的中庭,一路走至王座之下。
楚懷瑜托著腮,好整以暇地瞧著殿下人怒目瞪著自己,連方才的怒氣也消了大半:「讓他上來。」
尉遲睿命囑兩名宮女:「還不將人扶上去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