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姜定與支妙音本是舊識,也並沒有避諱,在一開始就給出了答案:「我等欲效黃巾舊事。」】
天幕的人像剪影里,喬裝改扮的書生對著面前的女尼展開了一張由永安大帝書寫的手卷,上面有且僅有七個字。
【天街踏盡公卿骨。】
第14章 反賊誕生第一步
寥寥七字,還是拿在剪影中的「文弱書生」手中,卻儼然有著重逾千斤的分量,還透著沖天的殺氣。
若世家無用,反受其累,不如順應民心,舉兵起義,將世家公卿的骨頭踩碎在建康城的長街之上!
這便是未來的永安大帝給出的答案。
……
王珣驟然拔高了音量,急前兩步:「他怎麽敢!想要靠著那些愚民與道士,就想要顛覆王權!」
這話一出,全場的目標再度聚焦到了他的身上。
不過,王神愛在旁絕沒有看錯,那些先前帶著審視與嘲弄的眼神,都已變成了同仇敵愾。
就算沒有王珣,同在此地的謝重、庾楷、司馬尚之等人也一定會說出這樣的話。
一句「天街踏盡公卿骨」,成功將先前只有王氏在水裡的情況,變成了全員無一倖免。
誰還有空去管王珣之前的丟臉。
要管也得管管那個瘋子。
永安他怎麽敢!
他不需要遵守這個世道爭權奪利的規矩嗎?
若不是現在不知道這位永安大帝的身份,王珣怎麽也得提著自己的寶劍,去捅對方兩下,而不是被一句話激怒。
「用一群不知所謂的江東庶民,與朝廷的正規軍相抗……」
王珣剛說到這裡,就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。
他回頭就見,是王神愛令宮人做出了這舉動。
她輕輕搖了搖頭,面露勸阻之意,又伸手指了指天幕。
雖並未開口,已足夠王珣明白她的意思。
再如何不敢相信,起碼天幕已經講得很明白了。
永安大帝是這一場亂鬥中,被天幕蓋棺定論的勝利者。
天幕說過,這個階段永安遭遇過三次致命危機,此刻確實是只出現了第一次,還有未知的另外兩次。
但既能在餘下的兩次危機過後挾天子攝政,只怕那個自下而上發動起義的路子,最終還是被走成功了。
王珣在這個時候叫喚有什麼用?只會顯得他沉不住氣,過於氣急敗壞了些。
王珣:「……」
王神愛這一個動作,比說話還傷人。
偏偏因為永安這個瘋子的行事過於駭人,讓他愈發確信,將王神愛推舉上位的計劃,才是自救的重要一環,他還不敢有任何的不滿。
他也隨即聽到了王神愛略顯憂心的低語:「族叔還是先沉心靜氣聽下去。倘若此刻東南有變,投向永安,還有桓玄在荊州窺伺,對建康沒什麼好處。提前失態只會讓敵人看個笑話。」
天幕比任何廣而告 之的傳檄張貼,都要有效太多了。
若說先前還只是一句籠統的概述,未必能讓人看明白永安的立場,對於天幕之下的百姓也沒有那麽多實感,現在這一句東南星火、欲效黃巾,便是徹底與晉朝的上層割席,投向了百姓的這頭。
對於那些只識得些許個字的黔首來說,用簡化字記敘的永安大帝,好像也天然要距離他們更近一些。
此刻天幕之下的世家公卿,是越發迫切地想要找到這個家夥,那麽,江東百姓又會如何看待那位意欲帶領他們走出困境的君主呢?
王珣極力深吸了一口氣,按捺下了沸騰的情緒:「不錯……你說得沒錯。此人確然是敵非友,還是個大敵。」
只希望他此刻為了避禍先藏匿了起來,無法搶占先手,或許也正是天幕對他們這些人的優待。
那個家夥最好是藏好一些,若是被他找到——
……
「若是這麽輕易就被人挖出身份除掉,可對不起我這數日間星夜不停地趕路啊……」劉勃勃臥倒在草叢裡,定定地看向頭頂的天幕。
他先前雖已渡過了黃河,將追兵甩在後頭,但一日不抵建康,投效到明主麾下,他便一日算不得安全。
就連入夜之後,他也休息得極不安穩。
反而是此刻躺臥在草間,這匈奴少年的筋骨才終於舒展了開來,有了喘息的機會。因為他知道,天幕巨變在前,就算是在田間勞作的老農,都得放下手中的鋤鎬去聽去看,哪裡有空來管他這個逃亡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