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此次征討王恭,再如何來去迅疾,有若雷霆,也需一月半月,荊州的桓玄同為逆賊,能因天幕所說除掉殷刺史,自領荊州兵,必定不會錯過建康有變的大好時機。倘若他要做永安的忠臣良將,趁著我們進攻王恭之時揮兵東來,攻破建康,該當如何是好?」
他們要面對的,可還有一個敵人呢。
還是一個,出手異常果決的敵人。
「那……」
謝琰剛開口說了一個字,就已被王神愛打斷了。
「昔日令尊東山再起,於朝野危難之時牽制桓溫,對陣苻堅,挽我晉朝局勢於危難之間,如今桓溫之子若有捲土重來之心,也正該由謝將軍再現先輩之風,將他攔截在荊州境內。不知——」
王神愛目光殷切,「右將軍可願擔此重任?」
「……」右將軍有點懵。
謝安能牽制桓溫,於是得出結論,謝安的兒子能打贏桓溫的兒子。怎麽說呢,乍聽起來有那麽少許道理,但不多。
可他率先一步請求進攻王恭,是當之無愧的請戰第一人,若是直接說沒有十足的把握打贏桓玄,等於是在打自己的臉!
先前的議事中,王神愛也已數次用「右將軍」的名號,將他高高捧起,更讓他此刻騎虎難下。
除了答應,竟好像沒有第二種結果。
他瞥了眼庾楷,將心一橫:「臣願往!但仍需一路助力。」
王神愛莞爾:「請右將軍說來,是要何人與你一併出征?」
「不。」謝琰答道,「臣想請庾將軍將歷陽精兵借我一用!」
他解釋:「歷陽位處荊州與建康之間,若要抽調歷陽水師前去討伐王恭逆賊,往來傳訊反而貽誤戰機,還不如借我守關,以防備荊州軍攻來,還請庾將軍割愛。」
庾楷原本就指望靠著此戰洗脫自己身上的罵名,也扭轉一下先前接連被王神愛嗆聲的窩囊形象,一聽這「割愛」請託,當即就怒了。
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「就近調兵的意思。」謝琰答道,「我又沒說,借了你的兵,便要讓你當個光杆將軍留守建康城中。你若自詡有訓練精兵的本事,統領先前調來的北府軍又有何妨?你庾大將軍坐鎮中央,劉……」
謝琰忽然止住了話茬。
他原本要說,由劉牢之出任副將。卻又忽然想到,劉牢之此人在天幕中提到過,在原本的事態發展里,會投靠向永安大帝,也沒被天幕準確說明,到底是不是那位「劉大將軍」。
若是讓他出戰,誰知道會不會帶來什麼負面的影響。
這也不是他可以信口決定的東西。
但也就是在他遲疑不言時,王神愛已接上了話:「以劉將軍的本事,只戍衛皇城,還是大材小用了。不如便由庾將軍掛帥,由劉將軍出任副將,明日便點兵出征,速勝王恭,二位以為如何?」
庾楷雖然有些暗惱自己的精銳得暫借給謝琰,若能攻破王恭部從,能做的事情便少了些,可一想到,這個主將的身份終究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,這點怨氣又飛快被他拋在了腦後。
這份委任,或許也該說,是王神愛表示出的「和好」意圖。
他抱拳道:「願遵皇后殿下旨意。」
劉牢之更是沒什麼不可的。
他的地位因天幕宣告而有些尷尬,也便是皇后在此主持大局,才能讓他仍有調兵遣將的權力。副將便副將,能出戰就是天大的好事。
或許唯獨對此安排有些不滿的,也就只有王珣了。
他不理解,無論是掛帥奇襲,還是屯兵戒備,都是真正的實權大任,為何要被王神愛交到外人的手中。
「那麽族叔覺得,我王氏上下誰人可擔此大任?」王神愛瞥了他一眼。
王珣還沒開口,王神愛已又道:「您也不必自薦了,建康局勢複雜,還需族叔在旁為我籌劃。不如趁著此次出兵,您好生盤算一番族中的可用之人,也好在隨後派上用場。」
她提醒:「可千萬別再出左將軍這樣的人了。」
這「左將軍」三字被王神愛咬得極重,王珣頓時面露羞赧。「……是。」
要是再出一個王凝之,他們琅琊王氏的臉,可就全部丟完了!
王神愛和緩了語氣:「您也不必太過擔心,劉牢之劉將軍也算是我們提拔上來的,他若贏了,也是我們受益,並未把軍權全盤交出去,不是嗎?」
是,這話說得在理。
王珣抱著並未全然平復的疑惑,最終還是選擇暫時告退。
卻不知在他的背後,王神愛雖沒再罵他一句「鼠目寸光的玩意」,也在頃刻間將客套從臉上撤了下去,讓這張仍算稚氣的臉上多出了幾分陰沉的殺意。
不過這表情好像並不適合一個「不得不攝政」的皇后,很快便已消隱了下去。
她掛著輕快的笑容,轉頭朝著後方的劉裕問道:「先前朝堂上沒法發問,現在問也不遲。德輿,你老實告訴我,你想領兵嗎?」
劉裕一驚:「我的責任是護衛殿下的安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