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聲音始終沉穩,可在這一句里,又忽有一陣綻放的鋒芒:「倘若建康有變,要如何指揮孫將軍出兵,你自行斟酌。」
褚靈媛呆愣住了片刻。
她聽得明白謝道韞的話:她往會稽走的這一趟,不僅僅是要將消息通傳到位,也擔負著決策的重任。若有必要,她也是一個發號施令的人。
「我……」
「你不必有什麼顧慮。」謝道韞道,「真到了建康有變的地步,也就是我與道和都暫時無法阻擋住世家反撲的腳步了,必須等到陛下自前線折返。在這種情況下,你的決策保守還是激進,情況也不會更壞了,是嗎?」
褚靈媛的眼睛裡,星光一陣震盪。
她望著謝道韞的殷切眼神,用那個仍顯稚氣的聲音給出了一個堅定的答案:「我明白了。」
「那你稍後就去吧。」謝道韞再度向夜色中俯瞰了一眼,「今夜既是不眠,我們的動作也要快一些。」
一個時辰前,獄卒來報,庾楷撞壁而亡。
比起猜測他是被天幕中絕望的未來刺激,選擇以身來殉覆滅的晉朝,還不如相信,這是有些人開始了自己的行動。
她也如同有些人所期望的那樣,暫時壓下了庾楷的死訊,等待隨後的風雪。
自俯首而看都城轉為仰頭上望,就能看到,北方襲來的朔風在建康的夜幕一角撕開了一道口子,瘋狂地向這道裂隙里灌入長風,摻雜著破碎的漫天飛絮。
可奇怪的是,她不僅不覺寒冷,也不覺這是嚴冬在向她這位長者施以霜寒,反而正如陛下在離開建康前所說的那樣,這個年紀的她正是最沉得住氣的時候,也最能評估出亂局裡的人心,也依然有一腔熱血奔涌在心頭。
天幕上的她,在孫泰等人攻破會稽的時候,能夠拿得動刀果斷迎敵。
現在的她,也舉得動刀,殺得了人!
只是不知道,陛下那邊現在已經如何了……
……
像是察覺到了這道遠遠送來的問候,原本伏案在桌前的王神愛又朝著南方建康的方向看了一眼,像是透過軍帳、透過夜色還能看到那邊的情況,又重新握住了筆,迅速寫下了幾道命令。
她清楚得很,這一輪天幕的出現固然為她進一步爭取了民心,卻也為她清掃內部帶來了大麻煩!
「天街踏盡公卿骨」從口號變成現實,也將原本可以一步步瓦解的世家勢力一股腦堆在了一起,從內部燃起了一把火。
她能看得出來的變化,聰慧如姚興和拓跋圭一定也看得出來。
洛陽之戰帶來的利好一面,還未能徹底展示出來,新的危機又已經重新席捲而來。
倘若不能以最淩厲的手腕、最快的速度解決這齣後院起火,魏國、燕國一定會早日捲土重來!他們是發號施令的一方,不是等到有人催促才行動的怠惰之人。
「陛下!」
「進來。」王神愛聞聲擱下了手中的筆,就見劉義明頂著一頭的雪粒沖了進來。
帳外的風雪從這半掀起的簾帳中躥了進來,將案上的燭火都吹亂了一剎。
劉義明連忙訕訕一笑,猛地堵住了風口。見王神愛無奈地沖她招了招手,這才飛快地沖她奔了過來。
王神愛問:「我讓你清點人手,清點得如何了?」
劉義明搖了搖頭,「人有些少。這幾日氣候變得太快,突然就比先前冷了許多,原本我還覺得,什麼南人不擅北方作戰都是說著玩的,自己來到這裡才發現,士卒里凍傷的情況太常見了。」
「不過您說要我從洛陽的倖存者里,找出些之前從河東方向逃難過來的人,還真找到了幾個。作戰大約不成,當個嚮導勉強湊數。」
「陛下要我找這些人做什麼?」劉義明的眼睛亮了起來,「咱們要給那烏龜一個拳頭?」
王神愛無語:「誰教你喊人烏龜的?」
「他不是嗎?」劉義明理直氣壯,「他的部將殺過來了,他自己倒是在後面慢慢吞吞地壓陣,要不然還能一併被我們打一頓。那日陛下與他隔河相見,他又畏縮不前,縮回腦袋比誰都快……我可不知道什麼圭啊龜的,就知道他皮糙肉厚不容易殺。」
反正是敵對的一方,她給別人起個綽號也不算錯。
王神愛扶額失笑:「他這叫權衡利弊。若真是個仗著年輕就無所不為的莽夫,早年間和慕容垂對戰的時候,就夠他死一百次了。玩笑可以開,記得提防這個對手。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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