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起來,先前定姜來替支妙音當說客的時候,她就有意和對方見上一面。
但沒想到,因為天幕的影響,她原本想要給支妙音發布的任務估計要拖延到數年後。甚至,若是天幕也能被華夏之外的地方看到,這個航海計劃的最佳執行人也不是支妙音和她的門徒們。
也不知道支妙音此次求見,是否也因天幕的影響,有了其他的想法。
王神愛並未擺駕回宮,而是在廣場附近原本用於太社祭祀的一間房舍內接見了二人。
說是兩人,但好像只有一個人而已。
慧果安靜得有些沒存在感,仿佛通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個信號,她僅僅是個無害的宗教信徒而已,只有眼中的慧黠之色顯示著她並不尋常。
支妙音則是在行過了拜見君主的大禮後語出驚人:「懇請陛下准允,讓我二人往關中一行。」
「關中?」
「正是!」支妙音語氣堅決。「陛下先前讓人給我帶話,說您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,反而要用上我們的本領,也要我看清楚,您還缺一份怎樣的助力,我思慮再三,覺得只剩一個宗教往來、建樹邦交之事。」
陛下居然會將她們用在連通南面的海航上,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,但這固然是一份滿分的答案,隨著天幕的披露,也已不再是了。
王神愛莞爾:「所以你現在,把邦交的目標,放在了關中。」
支妙音頷首:「姚興竭澤而漁,名為崇佛,實則只為滿足一己私慾,必因此次天幕所說盡失人心。他此刻仍為關中之主,或許無人膽敢在明面上置喙,但若有人有心推動,被他放任的僧侶勢必能聯合起來,在緊要關頭給他致命一擊。這件事,陛下麾下的天師道首領做不到,但我能去做。」
王神愛:「但你應該知道我的態度。」
支妙音答道:「陛下希望,僧侶與尋常百姓並無區別,不得享有額外的特權,宗教不是逃避勞作的手段,也不再是謀取私利的媒介,這一點我心中警醒,絕不敢忘!」
「我只是陛下先用來傳遞聲音的媒介,將大應陛下收復關中、覆滅姚興的願景,散播到這片曾經歸屬中原王朝的土地上。」
她也必須為自己找到一條立身的門路。
幸好!天下並未平定,自陛下和姚興的對比中,她看到了那稍縱即逝的契機。
去關中走一趟,為陛下的大業做出一份貢獻。
她也隨即聽到了陛下的聲音:「那就去吧,將在外,軍令有所不受,你遠在關中,有些事情也可自行決斷。」
也不知道姚興有沒有想到,這天幕剛剛結束,就已有人將目光投向了他這位破綻百出的君主。
……
無獨有偶,還有一個人的眼神也從面前的輿圖向北而望,落在了關中的這片土地上。
這人手中的筆還在紙上快速地寫寫畫畫。
「若是天幕沒有說錯的話,先是洛陽之戰,姚興敗退後,永安明面上偃旗息鼓,和內部抗爭,實則暗中積蓄實力,圖謀內部發展。」
「隨後是姚興放鬆警惕,或者說是頭腦犯渾,把關中發展的重心放在了宣揚佛教上,還用拙劣的手段拒絕了拓跋圭的聯姻,於是有了魏國和秦國之間爆發的柴壁之戰。」
「這一戰中秦國慘敗,赫連勃勃藉機獨立,創建國家,然後……」
「然後就是永安選中了我來打!」
「我輸了,也沒了。」
「同時,永安還在治理南三州,進行田稅改革,直到親征關中拿下姚興,然後反手解決了桓玄!」
「最後……」
譙縱理清了天幕那段歷史的時間線,臉色越發難看。
他先前還覺得慶幸,天幕沒讓他像是姚興和桓玄那樣接受公開處刑,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,但他竟忘了,其實還有一種可能,那就是他只是一個臨時占據蜀中的跳樑小丑,根本沒有任何必要被天幕額外分出聲音來說。
按照這四個階段的情況來看,他在之前永安內部建設的時候沒被提及到名字,之後也就絕無機會了!
「為何偏偏要遇上永安這樣的敵人呢?」
他敢獨立蜀中,就是看中了蜀中的士卒只想獨立在外,不願接受中原王朝的統治,但若是天下九州勢必要重新被彌合到一起,他這點抗爭的力道,與蚍蜉撼樹有何區別!
他剛想到這裡,就聽門外傳來了叩門的聲響。
「進來。」
兩人與後面前去邀請他們前來的侍從一併走了進來。
侯暉與楊昧向譙縱行禮:「大王,您找我們?」
「對,」譙縱將手中的筆擱在了一旁,臉上仍有不容錯認的憂心忡忡,「上次我讓你們去尋姚興結盟……」
那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沉默了。
他們那次去關中,除了幫姚興和崔浩借道之外,幾乎沒有發揮出任何的作用,直到回來才知道,原來一開始就說錯了話,惹了姚興的不痛快。
譙縱沒等他們開口,又問:「姚興確實沒正式承認和我們結盟,也沒有任何一份國書證明我們兩方的關係對吧?」
侯暉與楊昧不明所以,各自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