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封文書很快被送上了快馬,由信使向荊州,向更遠處的揚州建康送去,以圖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的面前,等到真正的戰局表態。
一封文書則被謄抄了多次,貼在了八關之內數處城鎮的街頭,由官吏敲打著鑼鼓向軍民宣揚。
……
「阿娘,你抓疼我了。」
婦人猛地驚醒過來,鬆開了將女兒攬在身前的手,看向人群的目光卻仍舊有些發直,像是看到了什麼於她而言難以理解的場面。
當即將開戰的「噩耗」傳遍洛陽,當招募兵卒入伍的通知擴散在人群中時,她看到的居然不是眾人避之不及、四下逃離的景象,而是紛紛聚集在了傳達消息的官吏面前,讓請戰的聲音頓時交織成了一片。
「覺得很奇怪嗎?」一個聲音像是看到了她臉上的疑惑,出聲問道。
婦人抬頭,就見面前站著的姑娘居然絞了頭髮,又將餘下的那些裹進了頭巾中,仿佛是為了讓行動更為利落。
她綁牢了頭巾,迎著婦人的視線答道:「洛陽若不全民皆兵,早被越過邙山來的魏軍給攻克了,去年我們沒丟了漢人的氣節,給了那一群賊黨迎頭痛擊,今年我們也照舊不會輕言放棄!」
「永安陛下和她的臣子在做些什麼,我們都看到了,洛陽從此前的一片廢墟到今日景象,哪裡只是讓將軍幫著挖水渠就能做到的……那我們又為何要怯戰而逃呢?」
要不是此次是魏軍南侵,甚至如這告洛陽書所說,是預備繞過洛陽,襲擊應朝後方,那邙山之上的諸多寶藏說不定還能發揮出一點作用呢。
婦人猶豫著開口:「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?你們……這算是為永安陛下而戰嗎?」
「不完全是,」年輕的姑娘很快給出了答覆,「因為我想,陛下也更希望聽到這個答案,我們是在為自己而戰!」
為了如去歲所醒悟的那樣,作為自己真正有家國歸屬的人而戰!
「一想到魏軍還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,卻等來的是我們的全民備戰我就想笑。」
那姑娘剪短了頭髮,丟掉了髮髻,卻好像笑容里更多了一種鮮活的顏色,「你看,這就是洛陽歸心的意義。我們又往前走快一步了。」
她衝著婦人擺了擺手,便已向前走到了人群之中,站在了那應召募兵的隊伍當中,又淹沒在了逐漸聚集的人流里。
那婦人又怔怔地看了許久,竟不知自己為洛陽帶來這個消息是好是壞。
但當洛陽百姓膽敢接住命運挑戰的時候,這好壞如何,也只能由他們自己來評判,而不是那個帶來消息的人。
而另一面……
直到此地的募兵以人數充裕為由截止,那封百里加急的戰報,才出現在了王神愛的案頭。
來到了大應陛下的面前。
……
「洛陽急報?」
這四個字,足夠讓她在一瞬間提起了心弦。
她一把推開了案上劉義明和孫恩等人合作的軍校策劃,接過了那封軍報,快速地挑開了火漆封口,看向了其中的內容。
她也驀地瞳孔一震。
謝靈運初入官場之時所寫的文書,還有點過於刻板,追求詞彙優美,敘事通暢,可在這封急報中,已一改他早前的做派,如同一封最為合格的軍報一般,直接就將最為要害的事情擺在了最前面!
「魏王以魏王后領兵為名,向鄴城增兵,疑似即將大舉南侵,洛陽已調兵,預備反擊,請陛下支持——」
「劉裕領中軍,自洛陽出兗州,劉勃勃為前軍,伺機搶攻,苻晏留守後方,居中調度,隨時提防關中方向有變……嘶!」
「賀統領,你覺得這魏王后是什麼人?」
賀娀面色一正,張口即答:「若這魏王后並非虛指之名,只能是匈奴北部大人劉眷之女,拓跋圭長子的母親劉夫人。」
王神愛語氣里聽不出喜怒,只追問:「她可有領兵之能?」
賀娀垂眸思量了片刻,答道:「若只按臣對她的理解,應當沒有。但臣能自拓跋圭處脫逃,跋涉而來此地,正是因她相助,所以論起決斷,她是有的,只是受制於身份,仍有種種限制。那這領兵之能……臣也不敢斷言。」
王神愛又問:「那以你對拓跋圭和她的了解,這屯兵鄴城的舉動,目的是什麼?」
賀娀的臉色有一瞬的緊張,眉心隆起了一點丘陵。
這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。
哪怕陛下未必要盡信她的答案,她也不能隨便給出一個回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