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紓瞬間一噎。
「沒有,我沒有跳,我那是自己在嘗試自己下來——」
他的聲音在謝鏡泊狐疑的目光中逐漸弱了下去。
燕紓咬了咬牙,一時間不想承認他是因為恐高磨磨蹭蹭不敢下去,最後磨蹭到把懸崖都坐塌了。
他眼眸閃了閃,胡亂往旁邊瞥了一瞬,目光無意間落到不遠處的紅燈籠上。
「我就是,看那燈籠好看,想先下來看看——」
他一邊說一邊抬起手,比劃著名試圖增加可信度:「民間最近不是又要過萬燈節了,我正好想看看咱們宗內有沒有好看的燈籠能比肩。」
「剛才你是不是在臨近樹冠的那邊接住的我,我就是故意往那邊去的,要不是你把我接住——」
「你就直接落下去,把燈籠壓塌?」謝鏡泊驀然開口,直接打斷了他的話。
正編的起勁兒的人瞬間一噎。
他張口試圖反駁,對上謝鏡泊平靜的目光,卻到底又敗下陣來:「……差不多吧,九淵說是就是。」
他攬著人的脖子重新合上眼,忽然聽到謝鏡泊再次開口。
「所以師兄想去萬燈節嗎?」
燕紓倏然睜開眼,神情間閃過一絲訝然。
謝鏡泊從前從來不會主動提出要去這些地方,別說提了,燕紓一直懷疑他年幼時壓根不知道民間有什麼節日。
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,燕紓曾經無數次想帶這個最小的師弟出去玩樂,讓他別整天板著一張冰塊臉,但每邀一次,便感覺謝鏡泊那張臉又冷了幾分。
——燕紓有一段時間都懷疑謝鏡泊是不是只是單純對他有意見。
此時他聽著謝鏡泊的話,仍有些不敢相信,語氣卻已興奮起來:「可以去嗎?可是我記得松一說門規要求不能隨意下山——」
「四方大典開始前,宗門弟子都可以有一日下山採辦物品的時間——只要事出有因,不算違規。」
謝鏡泊低聲開口,又問了一遍,「師兄想去嗎?」
燕紓一時間懷疑謝鏡泊是不是在教他鑽門規的空子。
他挑了挑眉,沒有知道回答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。
「那九淵能陪我——」
「可以。」謝鏡泊不等他說完,已微微頷首。
「那當然想去!」
燕紓驀然笑了起來,攬著謝鏡泊的脖頸直起身,笑眯眯地在他臉旁蹭了蹭。
「那就說好了,過幾日九淵就陪我一起去那萬燈節!」
月光從雲層中探出頭,似在謝鏡泊向來冷靜的眼眸間也灑下星星點點的笑意。
他垂眸望著懷裡神情興奮的人,半晌輕輕地應了一聲:「好。」
·
燕紓原本準備第二日就問一問謝鏡泊有沒有時間與他下山,沒想到當天晚上忽然莫名起了燒。
他燒的意識昏沉,渾渾噩噩躺在床上說著胡話,接連好幾日都下不來床。
謝鏡泊原以為他是那日在懸崖邊受了涼,但姜衍和松一輪番給他把過脈,都否定了這個想法,只說不知原因為何。
燕紓心中還惦記著那日謝鏡泊說的萬燈節。
他前兩日原本還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,搖搖晃晃撐著身子下床想出去,被姜衍和松一毫不留情直接按下。
後幾日,他整個人都要燒迷糊了,睡的天昏地暗,連起床喝水都是謝鏡泊在他昏睡時攬在懷裡一點點餵的。
眼看著萬燈節一天天過去,馬上就要臨近末尾,燕紓也只能無奈放棄了這個想法。
直到某天夜裡,燕紓忽然從昏睡中被人輕輕拍醒。
「……九淵?」
他眼睫顫了顫,意識慢慢聚攏,目光落到黑暗中悄然蹲在他床邊的人身上:「你怎麼來了……」
「二師兄說你今日已好多了。」
謝鏡泊抬起手,指尖落到他冰冷的額頭上。
「還難受嗎?」
燕紓搖了搖頭。
他如今燒已經退了,只是周身還是沒有力氣,整個人也泛著一股慵懶。
「好些了又怎麼樣,我前幾日都早就能下地了……但阿衍死活不讓我出門,萬燈節又已經過了……」
「今晚是最後一天。」謝鏡泊忽然低聲打斷他的話。
「師兄想去嗎?」
燕紓微微一愣。
謝鏡泊抬起頭,眼眸靜靜地望過來,在一片黑暗中忽然輕輕牽住他的手:「我帶師兄去,不告訴二師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