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鏡泊神情依舊沒什麼變化,只站在原地微微頷首,平靜抬眼:「所以二師兄找我出來,到底有什麼事?」
姜衍蹙了蹙眉,神情間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來。
「還是……他的身體。」
這兩次起燒都可以說是毫無徵兆的,高燒來勢洶洶,卻查不出任何癥結。
姜衍方才細細將這兩日的情況翻來覆去想了一遍,也沒能想出其中的癥結所在。
謝鏡泊似乎聽懂了幾分,也微微蹙眉:「你是說他的身體情況……在逐漸惡化?」
姜衍微一點頭,又想到什麼,慢慢搖了搖頭:「是,也不是。」
「若是他自身情況惡化,那對症用藥,至少短時間內應該能夠控制,不會像如今般,一而再,再而三地重複發作。」
姜衍緩緩抬起頭,望著緊閉的房門,深吸一口氣,聲音不自覺壓低了幾分。
「但若是外力所為……」
「什麼外力?」謝鏡泊蹙眉,「銷春盡內能接觸燕紓的只有我們幾個人,不可能再有人能接近……」
「是再沒有其他人接近。」
姜衍平平靜靜地開口,打斷他的話:「但還有一人,你忘記了嗎?」
謝鏡泊皺眉。
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,對上姜衍意味深長的目光,過了幾秒,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什麼,神情一瞬沉了下來。
「不可能——」
他下意識脫口反駁:「燕紓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身體……」
「為什麼不可能?師兄什麼性子,你不會不比我清楚。」姜衍抱著雙臂,似笑非笑地抬起頭。
「他向來不在意自己的身體。」
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,歪了歪頭,忽然開口:「我聽四師弟說,師兄這次回來,是說要回宗尋一味藥吧。」
「但我和四師弟翻閱了藏書閣內所有的藥物古籍,又尋遍了我所知的宗內所有藥草,都沒發現能夠真的與他身體對症的藥材。」
謝鏡泊皺眉,終於忍不住開口:「二師兄到底想說什麼?」
「我想說的是——」
姜衍平平靜靜地抬起頭:「若是師兄說的那種藥——」
「壓根就並不存在呢。」
——若他從一開始,就又是在騙人呢?
謝鏡泊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攥緊,垂著眼,過了許久才低低咬牙開口:「他為何——」
「我怎麼知道,」姜衍聳了聳肩,悠悠開口,「只是一個猜測,也不一定,萬一只是我們想錯了呢?」
——但他的神情分明就在說是八九不離十。
堂下的燭火爆了個燈花,謝鏡泊倏然回過神,看著面前的人伸了個懶腰,不緊不慢地開口。
「不過無所謂,師兄做什麼我都支持——哦,除了他自己糟蹋自己身體。」
他意味深長地望了謝鏡泊一眼:「小師弟,這麼多年過去了,你還在堅守你所謂的『道』嗎?」
姜衍抬頭望向謝鏡泊,神情間帶著些許戲謔:「若是師兄真的入魔——你待如何?」
「你還會繼續——維護正道嗎?」
四周一片安靜,姜衍神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溫和,抱著雙臂靜靜望著他,似乎在等著他回答。
·
另一邊,同一刻,房間內。
謝鏡泊剛出去一瞬,窗戶的鎖扣處便輕輕一響,「吧嗒」一聲過後,一個人影從縫隙間一躍而進,輕巧地落在床前。
樾為之隨手往門口扔了一個銷聲術,拍了拍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,吐了一口氣,一點點站起身。
他也不著急,隨意環顧了一圈四周,不滿地輕輕「嘖」了一聲,才終於將目光慢慢落到床上人的身影上。
樾為之大步上前,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燕紓床旁,低低地「哼」了一聲:「玩開心了?」
房間內一片安靜,蜷縮在床上的人身形依舊一動未動,似乎仍沉沉睡著。
樾為之也不以為意,自顧自地在被子裡扒拉了兩下,將燕紓的手腕拉出來,手指搭上脈門,輕輕「嘖」了一聲。
「對自己下手真狠,氣血動盪成這樣你不難受啊……」
他語氣調侃,神情卻一點點冷了下去,他咬牙笑著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,手腕忽然一轉,攥著一枚藥丸徑直就往床上熟睡的人口中塞去。
下一秒,手腕果不其然一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