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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衍頹然跪在地上,往日裡向來精緻、不染塵埃的衣袍此時沾滿了灰塵。

但他卻仍舊不管不顧,手指死死按住燕紓脈門,神情間浮現出一抹不甘,眼眸卻幾乎已透露出一股死寂。

「他心血虛耗,氣血虧損,又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撐……」

指腹下的脈搏在尺關寸三處連跳七下,而後驟然停歇三息,恰似垂死鳥雀痙攣著啄米,正是醫經記載的——

姜衍聲音發啞,幾次張口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:「……七死脈。」

而且他體內似乎還有一股莫名極陰之氣,在他經脈間寸寸遊走,仿佛要讓他整個經絡凍結乾涸。

姜衍垂下頭,看著燕紓手腕浮現的青色脈紋,那些經絡仿佛正在皮下扭曲成卦爻紋路,一點點消耗著他僅剩不多的生機。

「可是怎麼會……」姜衍無聲地張了張口。

怎麼會……突然如此?

明明就算是真的心血耗盡陷入「離墟境」,也應當至少有七日緩衝,人才會慢慢衰竭而亡。

——說是緩衝,更多的大概算是慢性凌遲,但到底……也還有七日。

如今怎麼會……一下子就不行了?

而且算卦者一般不會直接將所算卦象展露,大部分都會親口說出。

同一卦象,不同人理解不同,經由他們口中說出那一刻,對應的因果也可能大有不同。

——但燕紓這般……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他可能會……醒不過來嗎?

姜衍腦海中一片混亂,卻也無暇顧及。

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拿身後的藥箱,卻控制不住手一軟,藥箱裡的瓶瓶罐罐瞬間全部散落一地。

身後惶恐站立的明夷神情一怔,有些傖然地抬起頭。

他這個二師兄……向來最是愛惜他的藥箱。

明夷小時有一次受了燕紓「蠱惑」,趁著姜衍出診不注意偷走了燕紓當天要吃的藥丸,還不小心搞亂了他的藥箱,被姜衍直接一摺扇毫不留情從屋頂直接掀了下去,屁股疼的三天晚上都是趴著睡的。

此時,明夷抱著那小娃娃怔怔站在原地,感受著自家二師兄呆呆坐在一地零落的藥瓶間,一動未動,過了幾秒忽然胡亂抬起手,將那些瓶瓶罐罐中的稀世藥材全部倒出來,一股腦地往燕紓嘴裡塞。

「師兄,沒事,我能救你,沒事……」

但燕紓喉嚨根本無力吞咽,灌下去的湯藥全部順著唇角流了出來,過了幾秒身子還忽然一顫,驀然吐出幾口鮮血。

那熱血一瞬灑了姜衍滿手,與他掌心下冰涼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。

姜衍慌亂的動作瞬間一僵。

他有些茫茫然抬眼,一時間沒想明白,燕紓那般清瘦的身子怎麼還能吐出這樣多的鮮血。

身後的明夷聞著滿鼻子的血腥味,有些猶豫地上前一步,想要問什麼卻又無從開口。

「二師兄,大師兄他……」

他話還沒說完,忽然感覺面前一陣急劇的掌風襲來。

明夷下意識後退一步,卻感覺姜衍一抬手,狠狠一掌推在了面前的謝鏡泊身上。

「放開他!」

姜衍咬牙,眼中一片通紅:「你還有什麼臉抱著他……你現在滿意了嗎?」

他知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謝鏡泊,但兩年前的舊怨與如今的新恨一起湧來,姜衍看著面前人狀似平靜的模樣,一時間再也忍不住。

「魔蹤尋到了,你銷春盡的顏面保住了,你得意了嗎?」

面前的人卻始終未曾辯解一言,只依舊垂著頭,死死將昏迷不醒的人抱在胸前。

姜衍剛才那一掌巨悲之下並未收力,謝鏡泊卻仍是動也未動,只低低地悶哼一聲,仍舊垂著眼,緊緊地握著燕紓蒼白無力的手指,冰冷繾綣。

那仿佛一個窮途末路之徒在最後關頭抱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,整個擁攬的姿勢都是孤注一擲般的決然。

姜衍心中怒氣更盛,也沒注意到謝鏡泊狀態的異樣,再次抬手,徑直去拉他攬住燕紓的手臂。

「給我鬆開,你不配碰他——」

但他的手剛觸及謝鏡泊的手腕,忽然感覺一股巨大的靈力威壓從那一處爆發而來。

姜衍猝不及防,身子被掀的驟然後仰,好險不險「砰」的一聲被身後的明夷抬手一攔,才堪堪止住沖勢。

「別碰他——」謝鏡泊咬牙低喝。

他露出的手腕間血管寸寸展露,暴起的青筋顯示他正承受著某種可怖的靈力衝擊。

「你瘋了……」

姜衍意識到什麼,一把甩開明夷的攙扶,踉蹌走上前。

他咬牙:「……你在用自己的靈力幫他延緩生機的消散。」

謝鏡泊沒有理他,見姜衍沒有再搶人的意圖,重新垂下頭,細細將燕紓身上的狐毛領子裹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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