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上的人卻已經背過了身,隨口低低應了一句什麼,呼吸已經一點點輕了下來。
姜衍蹙了蹙眉,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對。
但他還遲疑著要不要追問,下一秒,邊敘直愣愣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了過來。
「那個輪椅樣式,大師兄還想改哪裡?」
蹲在門外搗鼓著將那些機關暗格重新填滿的人探過頭,揚聲開口。
「改成師兄喜歡的樣子,到時剛好推著師兄去四方大典……」
他話還沒說完,下一刻,謝鏡泊神情間立刻浮現出一絲微妙。
緊接著,床上原本似已經入睡的人身子一震,慢慢撐著床榻轉過身。
「你說什麼?」燕紓輕聲開口,目光卻已似笑非笑地落到不遠處謝鏡泊身上。
他瞬息明白了什麼。
「這輪椅樣式……是你的手筆?」
——他就說邊敘這一板一眼的書本腦袋,絕對想不出這麼繁複的樣式。
謝鏡泊頓了頓,終於平靜開口:「都是大師兄曾經教的好,我也學到了一點搭配的皮毛。」
燕紓微微一噎。
他瞬間想到了小時自己把謝鏡泊當娃娃打扮的日子。
他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,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難受勁兒瞬息涌了上來,激得他一下子沒忍住。
同一刻,謝鏡泊只看著撐坐在床上的人仿佛被氣到了般,驀然偏過頭,張口直接吐出一口烏血。
謝鏡泊臉色瞬間變了:「燕紓!」
姜衍一下子直接跳了起來,忙不迭地去按他心口的大穴。
門外原本蹲著修輪椅的邊敘帶著一身零件叮鈴哐啷地就沖了進來,滿臉驚慌失措。
而始作俑者按著心口半撐在床上,卻是有苦不能言。
怪只怪樾為之的藥方用藥太猛了。
燕紓剛才第一口便嘗出來是他的手筆,原本想裝睡等人離開,把最激烈那陣兒躲過去,沒想到被謝鏡泊一打岔,一時間沒忍住。
他開口想要說話,卻被周圍那幾人的反應嚇了一跳,一時間被自己咳出來的血嗆了一下,瞬間咳的上氣不接下氣,半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恍惚間他感覺有人撐住了他的身子,掌心滾燙,手臂卻在控制不住地隱隱發顫。
燕紓心中發疼,強撐著緩過一口氣,有氣無力地勉強開口。
「咳,咳我……我沒事,就是淤血。」
謝鏡泊聞聲抬起頭,卻並不說話,只慘白著一張臉死死盯著他,眼珠爆出隱隱的紅血絲。
燕紓看的心驚,卻一時間又咳了起來,只能求助般將目光轉到姜衍那邊。
姜衍神情凝重地按著他的脈搏,半晌到底沉沉地吐了一口氣,微一點頭。
「是……確實是剛才那藥把淤血激出,吐出來便好了。」
他微微鬆開手,隱晦地看了謝鏡泊一眼:「大概是剛換藥方……師兄身體一時間有些不適應。」
燕紓沒忍住也瞪了一眼面前的人。
——學什麼不好,偏偏學樾為之下那猛藥。
他撐著坐直身子緩了一口氣,額角的碎發被冷汗浸濕,一縷縷黏在臉側。
「別怕,九淵。」
燕紓勉強壓下咳意,反手拉住謝鏡泊的手,虛弱地勾了勾唇:「我就說……沒事吧,和你沒有關係。」
但謝鏡泊卻仍舊不說話,手掌依舊緊緊攥著他手臂,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。
燕紓心下難得有些慌,本來還想和他再說說輪椅與四方大典的事,一時間也只得咽了下去。
他心中嘆了一口氣,思索著還能怎麼安撫一下,忽然感覺身前一股大力傳來。
面前的人忽然直接將他抱進了懷裡,手臂錮的他脊骨生疼。
「抱歉……」
謝鏡泊低聲開口,聲音啞的不像話:「我不是……」
燕紓愣了一下,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,任由他抱著,抬手輕輕拍了拍謝鏡泊的後背。
「我知道。」
他玩笑般偏過頭,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謝鏡泊頸間:「和你沒關係,我的身子不……一直都這樣?」
下一秒,環在他周身的手臂再次一緊。
燕紓話語被迫止住。
他感覺到面前的人身子依舊緊繃,無聲地嘆了一口氣,只能任由他繼續環著,儘量輕鬆地開口:「好了,我真的沒事,你這般抱著,一會兒我困了,可就直接在你懷裡睡過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