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衍驀然抬起頭,有心想再問什麼,卻聽窗檐輕輕一響,面前的人身形已一瞬消失不見。
姜衍咬牙,半晌,也只得沉沉地吐出一口氣。
——罷了,這妖族是師兄帶出來的,保不齊也是鬼話連篇。
樾為之之前給過他一沓燕紓近兩年常用的藥方,他仔細研究一下,一定能從其間發現什麼端倪。
姜衍重新睜開眼,剛準備去內室查看一下燕紓的情況,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。
「誰?」
姜衍臉色一瞬冷了下來,倏然轉過頭,卻正對上一個怯怯的目光。
危闌不知何時扒在了門口,正有些遲疑地往他這邊張望著。
姜衍愣了一下,臉色慢慢緩和下來,衝著那小孩招了招手,示意他過來。
「方才不是讓松一他們帶你去睡了嗎?怎麼還在這裡?」
姜衍垂下眼,似笑非笑地開口:「不是還要拜師兄為師嗎?怎麼師兄不在,就立刻不聽話了?」
他知道危闌是擔心,本只想開個玩笑,但面前的小孩卻沒有半分反應,仍舊神情驚恐地望著他:「燕公子他……是要死了嗎?」
姜衍心中重重一跳,神情瞬間冷了下來:「胡說八道什麼?」
「沒有,沒有,我不是故意這樣說……」
面前的小孩瞬間慌了神,忙不迭地一瞬搖頭:「我只是看方才燕公子臉色好難看,你們剛才好像又吵起來了……」
他怔怔抬起頭,聲音間終於忍不住帶上了些許哭腔:「燕公子是情況不好了嗎?他……他是要像我爹娘一樣,也離開我了嗎?」
姜衍怔了怔,後知後覺終於反應過來,這小孩在怕什麼。
「不會。」
他低聲開口,聲音難得緩和了些許:「他會長命百歲,一直……陪著我們。」
面前的小孩猛然舒了一口氣,姜衍抿了抿唇,眼眸間閃過一絲複雜,終於忍不住忽然開口:「你為什麼想拜燕紓為師?」
危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,有些怔愣地抬起頭,聽著姜衍一字一頓沉沉開口。
「之前二長老過來時,你為什麼擋在燕紓身前?為什麼刻意護著他?」
他緊緊盯著面前的小孩,聲音冰冷:「你知燕紓是我們當中修為最深的。」
「你是故意在他面前好好表現,想讓他收你為徒,好為你爹娘報仇?」
他故意問的刻薄,可謂字字誅心。
面前的小孩從未經受過這般拷問,臉色一時煞白,過了許久,才終於顫聲開口:「我……是想要報仇。」
姜衍的臉色一瞬沉了下來,心中冷笑一聲,下一秒卻聽那小孩繼續低聲開口:「我想報仇……但也,不光如此。」
「燕公子是除了爹娘外……唯一一個,真的對我好的人。」
雖然姜衍也會在危機時讓他躲在一側,邊敘、明夷也會過來時不時指導他練功。
但他們對他好,都是愛屋及烏。
只有燕紓——
只有燕紓,在第一次見到他時,便會在人流穿梭間毫不遲疑地將他抱出,會在墜落時主動將自己擋在身下,會即便知道了他在偽裝,也依舊答應幫他救他爹娘。
「燕公子保護了我這許多次,我也想儘快學成,替我爹娘報仇,也好……反過來保護他。」危闌認真開口。
「我知道燕公子身體不好,我若成了他的徒弟……便能一直照顧他,他也不會再拒絕……我的照顧。」
姜衍垂眸望著他不說話,危闌原本一瞬鼓足的勇氣一點點弱了下來。
他聲音越來越低,說到最後幾乎已幾不可聞。
下一秒,他忽然感覺頭頂一暖。
「那別放棄。」
危闌怔怔抬起頭,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:「什麼?」
姜衍抬起手,學著燕紓以往的做法,呼擼了一把危闌雜亂的頭髮,被扎的有些煩躁地「嘖」了一聲,對上危闌茫然的目光,無聲地嘆了一口氣,神情到底還是一點點緩和下來。
「我說,你若想拜他為師,那別放棄。」
「他向來最為心軟,你只要堅持……總有一天,他會同意的。」
姜衍垂下手,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危闌的側臉,想到什麼般,沒好氣地開口:「就像當初謝鏡泊那悶葫蘆稍微對他好一點,他便什麼都忘了……」
他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什麼,臉色一邊,驟然疾步向內室走去。
——剛才被樾為之一攪和,他忘記提醒謝鏡泊……
·
另一邊,願曦閣內。
謝鏡泊身子一晃,堪堪扶住旁邊的桌子,低低喘了一口氣。
周身的燥熱已經持續了許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