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。」
他垂了垂眼,跟著下了馬車,亦步亦趨地跟在了燕紓身後。
他走了幾步,終於看著面前的人無奈轉過身:「你還跟著我做什麼?」
他自認這一路過來已經把人哄夠了,下一秒卻聽謝鏡泊低聲開口。
「我沒有地方去。」
身後剛下馬車的邊敘一個踉蹌,差點沒直接摔下去。
燕紓眉心也跳了跳。
——堂堂銷春盡宗主,在這裡跟他說無處可去。
「仙長沒地方去我可有地方,我先告辭了。」
他深吸一口氣,徑直便想要轉過身,下一秒卻看謝鏡泊再次閃身擋在了他面前。
「你要去哪?」
燕紓其實也沒地方去。
他眼眸閃了閃,目光落到不遠處一處建築,忽然笑了起來。
「當然是去那——楊柳地,溫柔鄉了。」
謝鏡泊皺了皺眉,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:「什麼——」
他順著燕紓的目光落到不遠處,看著那牌匾上碩大的「醉春閣」三字,臉色立時沉了下來。
「你要去青樓?」
對面的人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:「怎麼了,我好不容易出來,還不允許我尋歡作樂了?」
他故意湊上前,語氣曖昧地低聲開口:「我可養了幾位……黏人的小東西,有一位格外黏我,日日都要和我睡呢。」
——他那隻胖白貓每天晚上都被他抱在懷裡當暖爐,這麼說也不算騙人。
他雖是編的,但語氣卻說的真切,謝鏡泊不知想到了什麼,目光落到他身上的紅色衣袍上,臉色更加陰沉了些許。
燕紓微微勾了勾唇:「仙長這般風光霽月,想必不願和我一起吧?」
他見謝鏡泊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,咬牙仿佛要張口,突兀地忽然想起方才馬車裡那番對話。
燕紓心中驀然一跳,不等謝鏡泊說什麼,趕忙匆忙開口。
「既然如此,我便先走一步,仙長還請自便。」
他生怕謝鏡泊真的答應了,迅速轉過身,足尖一點,身形瞬息消失在兩人眼前。
街上剛落過雨,青石板縫隙里竄出水霧被風揉碎了潑向半空。
剛從馬車那邊走過來的邊敘環顧了一圈四周,有些好奇開口:「那個人呢?他已經走了?去了哪裡——」
「醉春閣。」謝鏡泊啞聲開口,打斷他的話。
「啊?」邊敘愣了一下。
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正懸的太陽,回過頭,有些疑惑開口:「他白日裡去那裡做什麼?那醉春閣不是晚上才開張嗎?」
他話音剛落,便看謝鏡泊倏然轉過頭,一字一頓沉聲開口:「不開張?」
邊敘不明所以,卻是認真點了點頭:「是啊,書上都是這麼寫的。」
謝鏡泊沉默一瞬,重新轉過頭,邊敘卻莫名覺得他臉色緩和了幾分。
他心中方才壓下去的疑惑再次浮現了出來。「那個人是誰啊,師弟,怎麼你仿佛對他……」
他話還沒說完,便聽謝鏡泊再次低低打斷了他的話:「他是燕紓。」
邊敘心頭重重一跳。
他失聲開口:「他是大師兄?」
「這不可能,大師兄分明已經……而且他身上有妖力,不可能是……不對,既然是大師兄,那你為何還放他走——」
他匆忙轉過頭,對上謝鏡泊陰沉的神情,忽然間意識到什麼,怔愣地驀然開口。
「你吃醋了?」
「……沒有。」謝鏡泊瞬息開口。
「邊師兄在說什麼?」
「書上都是這麼寫的。」邊敘愣愣開口,有些遲疑湊上前。
「可是你吃大師兄的醋做什麼?他又不是不要你……」
他話音剛落,便看自家小師弟臉色瞬息冷了幾分。
邊敘: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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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昏暗,琉璃燈籠染著胭脂色的光暈,將quot醉春閣quot金漆匾額照得忽明忽暗。
燕紓從床榻間昏昏沉沉睜開眼。
他有些遲緩地撐起身,捂唇咳了咳,將喉嚨間的血腥味小心咽下。
他從前沒有去過青樓,白日裡不管不顧闖進後,才後知後覺發現樓內一片冷清。
燕紓當時已疲倦到極點,隨便尋了一件空屋子,剛一進去便幾乎直接昏死在塌上。
此時他再度被一陣心悸從夢魘中驚醒,看著外面華燈初上,無端地感到周身一陣寒意。
謝鏡泊大概……已經走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