輪椅上的人半闔著眼,也沒反駁,只低低笑了一聲:「你方才在屋裡,也是故意那般說,賭我心軟的吧?」
「禮尚往來。」
腿上的一團火紅毛球顫了顫,緊接著有些僵硬的聲音傳來。
「兵不厭詐,有用就行——這不是你教我的。」
有微風輕輕拂過水麵,帶起一陣涼意,樾為之蹙眉抬起頭,肉爪輕輕推了推燕紓的手肘。
「小紓?」
輪椅上的人沒有反應,赤狐耳尖顫了顫,咬了咬牙,忽然伸出舌頭,小心在他腕間幾個助清明的穴位上舔舐起來。
燕紓悶哼一聲,蹙眉微微睜開眼,望著有些泛紅的手腕,瞬息明白了什麼:「我睡過去了?」
「沒事,就一會兒。」樾為之低聲開口,隱下聲音間的擔憂。
「你若困了便回去睡,這裡太冷,睡著了定然生病。」
燕紓搖了搖頭,抬起一隻手按了按眉心。
一股寒意瞬間襲來,燕紓哆嗦一下,瞬間將手又藏回樾為之暖融融的肚腹間。
「無事……只是剛才有一點恍惚,我還想在這裡坐一會兒,不會再睡了。」
樾為之眼眸閃了閃,到底沒有說什麼,只有些蔫蔫地將頭聳拉到他手肘間。
水榭間一時安靜下來,懷裡的毛團隨著呼吸輕微起伏,燕紓微側過頭,有些出神地望著不遠處含苞的花骨。
檐角銅鈴輕晃,和著燕語呢喃,將一池春水攪碎成粼粼金箔。
樾為之也不自覺眯起眼,舒服地哼唧了一聲。
他目光無意識掃過輪椅上的人,仰頭一瞬又看到燕紓仍舊有些紅腫的雙唇。
樾為之怔了怔,猶豫了幾秒,終於將頭腦中一直盤旋的疑問出了口。
「昨晚謝鏡泊到底對你做了什麼?」
他微微撐起腦袋,狐疑地眯起眼:「你氣色確實好了不少,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……」
燕紓愣了愣,微微搖了搖頭:「具體的……我不太記得了。 」
他歪了歪頭:「但他早上一起來,好似就想要親我。」
樾為之下意識「哦」了一聲,緊接著反應過來什麼,倏然抬起頭:「你說什麼?」
他呲牙咧嘴地就要跳起,冷不丁被燕紓一把按了回去。
「別動,熱氣都散了,好冷。」
樾為之尾巴煩躁地甩了甩,卻聽話地重新窩在他手背上,憤憤轉過頭:「他都這般了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,前幾次事出有因也就罷了,這次他明顯是故意趁人之危,你怎麼能——」
他一邊說一邊扭過去,對上燕紓平靜的神情,瞬間一怔:「你……你不生氣?」
燕紓不置可否地垂下眼,樾為之爪子蜷了蜷,忽然小聲開口: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,小紓?」
「我知你不想讓他看到你狼狽的模樣,但若你真一直躲著,自己最後真的能承受得住嗎?」
「你真的不會……很難過嗎?」
燕紓眼睫顫了顫,半晌卻只低低回了一句話:「我難過……也是我的事,他沒有必要也承受這一切。」
樾為之神情微愣。
他遲疑地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,旁邊忽然隱隱約約有交談聲傳來,燕紓回過神,低低嗆咳了兩聲,低聲自顧自轉移了話題。
「回去吧。」
一直注意著他情況的樾為之立刻順從地支起腦袋,剛準備躍下輪椅,忽然感覺尾巴被人輕輕一按。
樾為之整條脊骨瞬間緊繃,最敏感的那條尾尖不受控地捲住燕紓手腕。
他惱羞成怒地猝然回過頭:「我都說了,你不要——」
他話還沒說完,便聽身後的人蹙眉低聲開口:「等一下。」
樾為之愣了一下,卻是瞬間順從地噤了聲。
水榭旁的喧囂聲越發明顯,似乎是幾名身著弟子袍的小弟子在爭執。
「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,讓你賴在銷春盡便已不錯了,竟然還不知感恩?」
「就是,沒有師父也敢來上銷春盡的課?你配嗎?」
幾名弟子似乎推搡著其中一名身量瘦小的弟子,那弟子抱著一柄長劍,被推著踉蹌了好幾步,卻是沉默著一言不發。
那幾名弟子見他不說話,越發肆意妄為起來:「怎麼?還不服氣嗎?」
「你別以為宗主肯教導你,便是會替你撐腰了,宗主最討厭恃寵而驕之人——」
「恃寵而驕的,難道不是你們嗎?仗著自己師父的名號欺負人。」抱著長劍的弟子忽然開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