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也不單是為祭典,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——科舉。
今年的科考遲了,新春剛至,陛下便一病不起,滿朝文武擔驚受怕,都在擬定詔書了,沒想到景成帝吉人天相,竟又慢慢抖擻了精神,緩了過來。
殿試的日子便先定在了九月。
景成帝病中這些日子,朝中一切瑣事都交由掌管三司的孟氏長公子孟扶危總領,昏迷前夜,景成帝似有所感,連夜召了孟扶危入宮,附加他太子太傅一職,將尚且年幼的太子李清託付給了孟扶危。
從內宦到朝臣,得知這個消息時心中並無半分驚訝,孟扶危雖是外姓人,其母楊溪卻是章平郡主的愛女,景成帝對章平郡主異常寵愛,其夫病逝之後,便將章平郡主接入宮中一直照看。
可惜楊溪命薄,生下一子後便撒手人寰,郡主哀慟不已,便常常召孟扶危入宮以解哀思,景成帝也對這個後輩偏愛異常。
除卻私心,孟扶危在科舉之中三元及第,一時名震京城,殿試成績放榜之日,說親的人幾乎踏破了孟家的門檻,然而連孟家人的面都沒能瞧見。同年,孟扶危赴任御史台,徹查貪官污吏案,查出洗錢、斂財、走私者共十六人,被上奏天聽一併下獄。
一是從小放在身邊看著長大的孩子,二來剛剛赴任便開罪了不少朝臣,受景成帝重用皆在情理之中。
景成帝修身養息的這段時日,朝政一度由孟扶危代為處置,之前反腐的餘威猶在,文武百官頗有些戰戰兢兢。
不過近日,朝中大臣都聽聞一則傳言——孟氏長公子孟扶危要議親了。
消息是從何處來的不得而知,但與孟家關係親近的朝臣已著人打聽過,消息確鑿,而且還是由孟氏的現任主母常氏一手操辦的。
「公子。」
一聲輕喚,一身著鶴青長衣的年輕男子恭敬一拜,道:「屬下已查到緣由,孟元德看中了沈尚書家的三姑娘,意欲求娶,常氏不願逾越長子先成婚的先例,這才替您擢選。」
花窗上光影斑駁,晦暗不明地投映在書案上,白皙的竹紙面上落著蒼勁遒麗的字跡,最後一筆的墨跡還未乾涸。
孟扶危擱下手中的狼毫筆,輕慢地掠了天祿一眼,神色淡淡。他身量頎長,外面的光影照不到他面上去,只將一角青釉繡朱纓的衫袖照得發白,現出衣料上粼粼的光澤來。
天祿不明白公子這一眼的用意,議親之事說大可大,說小可小,難不成公子也毫不關心?不過孟元德那個廢物一般的玩意,居然還痴心妄想著要娶尚書之女,實在可笑。
常秋蘭那個賊婦人愛子心切,什麼事做不出來,也不知道會給公子擢選一個什麼樣的親事,照天祿對她的了解,左右不會是什麼好事。
心思周轉了一番,天祿才聽見一聲偏冷的問詢:「讓你辦的事如何?」
天祿恭聲:「都辦妥了,雲韜在那邊盯著呢,出不了什麼差錯。」
「那就無妨。」孟扶危伸手,在一沓疊起的奏摺上點了點,「你將這些送去太子處,叫他看過。」
「是。」
離開書房,往門外去時,天祿經過了松煙堂,本不願竊聽,奈何耳力太過,聽見裡面傳來一句:「姚家書香門第,教出的二女兒老奴曾見過的,最是溫柔嫻靜不過,我也有意著人問過姚家鄧氏,那丫頭……」
一順耳的一句,叫天祿挑了下眉,姚家的女兒?人性情如何他並不知曉,可姚家才是一個五品啊。
常秋蘭這賊婦人,顯然是故意的!
思緒轉了轉,後面的話因為壓得低沉,天祿沒有聽清,只聽見常氏最後對人道:「那就準備準備,提親吧。」
第3章 爹有外室,您不知?
日頭西沉,火紅的雲彩染透了天邊,濃濃織下一層金光在,落在畫堂的院落之中,這平素無人問津的小院,迎來了今日第二個不速之客。
「大姑娘,松庭那邊傳你過去。」
來者是個上了年紀的僕婦,姚戚香已有近三年沒有見她了,恍惚了一瞬才想起她是祖母王氏當年的陪嫁丫鬟孫媽媽,而今已頭髮花白了。
她有多久沒有見到孫媽媽,就有多久不曾見到祖母王氏,不過以前就算是見到了,也只是遠遠看過幾眼,不曾說過什麼話。
姚戚香腦海中對這位祖母的記憶,全是她幼年兒時的,那時她的母親尚在,她也喜歡與這位祖母親近,可後來呢?難道是她不想了嗎?
鄧氏掌了內宅後,她的行動多有限制,而這位祖母竟也一次都沒有提出要她過去拜見,全當沒有她這個孫女了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