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父親,母親,女兒出嫁了。」姚戚香出聲,她的聲音里藏匿著一絲笑意,「還望父親母親各自珍重。」
姚振廷抿緊了嘴,本不欲說些什麼,又抹不開面子,只道:「嫁人後,要敬愛夫君,謹慎守戒,不論何時都無有違逆,應事事順從。」
姚戚香應:「女兒知道了。」
鄧穗音深吸了一口氣,也看向她道:「為人婦要勤勉,上敬長輩,下恤子孫,莫要忘了你在閨中所學的禮教。」
「請母親放心。」姚戚香笑,「女兒定以母親為榜樣,日日記著母親這些年的教誨。」
鄧穗音只覺得刺耳,她只覺著,姚戚香在暗示她些什麼。
姚戚香蓋著蓋頭,鄧穗音看不見她的表情,便不知那蓋頭之後,姚戚香正冷冷盯著她瞧。
孟扶危有隱疾?
這個問題,在小廝說完之後她百思不得其解,可在與孟氏主母談話之後,她就突然明白了。
什麼隱疾不隱疾的,姚振廷身邊的那個小廝分明是鄧穗音派來的,為的就是讓她以為孟扶危真的不行,好讓她對這樁婚事心生退卻。
鄧穗音不願看她嫁入高門,她親自阻斷了她與宋家的姻親,卻不想反倒叫她嫁進了門第更高的大族孟家。
一個孟氏姻親會對仕途有多大的助益,姚振廷不可能會攔著她嫁,即便是孟扶危真的不行,姚振廷都巴不得她嫁過去呢,怎麼會攔?是鄧穗音這次沒辦法從中作梗,江郎才盡了,才想出這麼個法子,希望她能知難而退。
可鄧穗音還是想差了,行與不行的有什麼關係?於姚戚香來說,不行倒還省了她的事。
今日祖母王氏並未出面,只叫孫媽媽過來,給姚戚香送了套新的頭面首飾,姚戚香接過的時候,聽見孫媽媽壓低聲音道:「老太太讓我轉告姑娘,孟家不必姚家,高門規矩更多,還望姑娘懂得人在屋檐下的道理,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胡作非為了。」
「孫女知道了。」姚戚香接過了東西,看向鄧穗音道,「在離開之前,女兒有一件事,還望母親答允。」
「晨露與月華是女兒身邊用慣了的人,希望母親能給我帶上。」
歷來姑娘出嫁自然是要帶陪嫁丫鬟的,姚戚香能帶的也只有兩個,她知道她若現在不開這個口,依照鄧氏的性子,一定會給她換兩個新的耳目來。
還不如留著晨露和月華。
鄧穗音的目光沉了沉,道:「你都這樣說了,我自然也不好駁你,那你就帶著吧。」
這邊的事了了,姚戚香轉身出了家門。
「新娘子上轎咯!」
姚戚香沒能看清前迎親隊究竟是個什麼模樣,更沒能瞧見此刻騎在馬上等著她的孟扶危是個什麼模樣,她並不想多生枝節,只是低著頭被扶上了轎子。
轎身微微一顫,緊接著平穩地起來,便踏上了前去孟家的路。
「你說,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?這孟姚兩家的婚事辦得如此倉促,難不成真的有了?」
「不好說,方才我盯著新娘子的肚子瞧了半天,不像是有了身子的樣子。」
「哼,一個這樣小門戶人家的女兒,能嫁給孟司使?沒用些手段我是不信的。」
這些話,姚戚香都一一聽在耳中,她對別人的議論並無感想,若是有了,那麼早在盛京傳她目無尊長,不知禮教的時候就該上吊了,她現在滿心都想著今後的打算。
以及今夜,她要如何度過。
不知過了多久,轎子被慢慢放了下來,轎身傾斜,姚戚香從裡面走出,她看不清前路,下意識伸手去扶,指尖的觸感卻已截然不同了。
更硬,更加有力,這是一個男人的手臂。
她下意識想抽回手,卻聽見一句:「是我。」
那聲音清冷低沉,甚至有些像是幻覺。
姚戚香垂下眼來,瞥見視線中那雙同樣繡著金線朱紅的烏金靴,才確認了現在扶她的不是旁人,而是孟扶危。
太不真實了,這種感覺。
從這樁婚事定下起,姚戚香其實一直都覺得很不真實,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夠高攀上孟家這樣的門第,心裡其實一直在準備著會被退親,可沒想到她就這麼穩穩噹噹等到了婚期,甚至穩穩噹噹站在了孟家門口,木已成舟。
即便她此刻已經觸碰到他,可還是覺得很不真實,孟扶危這個人,好像憑空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一般,她從前從未見過,更不了解他,可他就這樣突然成了她的夫君。
姚戚香沒有用力去扶,只是虛搭著,接下來的幾步她走得格外小心。
引進家門,拜了天地,姚戚香循規蹈矩,腦子裡還混沌著,她心中沒有別的感覺,只是覺得周遭很吵,恭賀的、議論的,那些聲音不絕於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