鶯然想了想,還是得讓大花叫珠兒找時間把事情告訴金五兩才好。
她同金五兩轉移話題,聊起最近的臨關時局。
金五兩不復先前神采,神色一言難盡:「七日前夜裡,雪飛霜說聖魔來臨關了,把全城修士半夜叫了起來。結果黃琰朗召集所有人去追擊聖魔,卻連聖魔的影兒都沒見到。」
「修士們因此都懷疑雪飛霜不是真心回歸玄道,指不定又在幫魔道謀劃什麼。如今雪飛霜被奪了權,每日待在城主別院不得出門,時刻有人跟隨,和軟禁無異了。呵,什麼懷疑,不過是找藉口處置雪飛霜罷了。以前虛報聖魔消息的多了去了,從不見罰,如今偏偏就罰她一個。」
「其他的,倒也沒什麼新鮮事了。」
鶯然蹙眉:「這和卸磨殺驢有何區別……」
雖她與雪飛霜不同路,甚至可以說有幾分仇怨。但不妨礙她敬佩雪飛霜歷經磨難仍信守玄道的道心。
雪飛霜落到如此境地,她頗為感慨。
金五兩附和:「可不是。但是是非非,不是咱們這些小人物說了算的。能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不錯了。」
鶯然應下,與裝好魚飼料與新奇小玩意兒的徐離陵往菜市去。
買完菜回家,又見張復弦在門口等著。
這幾日,他也是日日來拜訪。
原還打算在這廢巷裡找處房屋住下,被徐離陵掃了眼,不敢了。
見徐離陵與鶯然回來,張復弦喚:「大人、秦夫人。」
鶯然頷首,心想唯一的好是,他來得多了,被徐離陵無視多了,也知道在外要改口了。
不過張復弦改了口,徐離陵仍是無視。
回應他的只有鶯然。
張復弦:「您今日與大人出門採買去了嗎?」
鶯然點頭:「你來有事嗎?」
張復弦:「無事,就是來看看。」
他拿出一個禮盒,禮盒裡是八珍琉璃匣:「我給您帶了這個。」
他很通人情世故,發現鶯然是修道的,每每來都送靈器。
這些靈器鶯然用不上,但可以換靈石。
這讓鶯然的日子富裕了些許,她根本無法拒絕。
無隱村人可以自給自足,但鶯然總想在他們離開這人世間前,儘可能多見見世間有趣之物。
以前沒靈石就罷了,如今有了靈石,她就去做了。
今日去雜貨鋪,還拿張復弦的靈石給無隱村人們買了東西呢。
這是筆不小的開銷,所以鶯然沒有過上什麼奢侈生活。
鶯然大方接過,交給徐離陵,招呼張復弦進院坐。
徐離陵去安置東西,鶯然招待張復弦在院裡喝茶。
張復弦同鶯然聊些「近來天氣炎熱,秦夫人小心避暑,有何需要只管提」之類的關心話。
恍惚讓鶯然覺得,自己好像真的多了個每日來關心老母親的兒子。
但想到夢裡所見張杏生和藹老者的模樣,心中又五味雜陳。
想著和張復弦接觸也有幾日了,這會兒打聽他的事,應當不算冒昧。
鶯然開始問:「聽懷真說,你有位已故的妻子,是為復活她才入的魔道,如今進展如何?」
張復弦輕嘆,笑意漸斂:「當初她亡於戰場,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的屍體找回。如今我成了拔獄谷主,以拔獄谷寒極棺令她屍身不腐,又搜盡天下的天材地寶,尋遍玄魔之醫,但仍不盡人意……」
鶯然注視著他,頗感悲涼。
既是為他的努力近九百年卻徒勞無功。也為徐離陵確實看得透徹——他心裡已不只在意弦花了。
鶯然打住他的述說:「倘若你已經不想救她,請不要再折騰她了。」
張復弦愣住。
鶯然:「我修陰陽道,對亡者九幽略知一二。世間亡魂初逝,不知身死,徘徊人世,頭七方知己死。此後至尾七,親人行祭禮,送其了卻塵世牽掛,入九幽輪迴。」
「你只讓她知曉你記掛著她,她便一定也記掛著你,執念深重。如今你已不再記掛她,便也要叫她知道,讓她不再蹉跎。」
張復弦表情僵了僵,隨後笑道:「秦夫人為何這樣說,我怎麼可能不想救她?八百年來,我沒有一日不想叫她活過來。」
鶯然:「但你同我說起她時,眼裡只有精明。」
沒有思念,沒有傷懷。
好像只是因為她是徐離陵夫人,便刻意向她表現他愛妻。
張復弦微笑:「夫人說笑了。」
他起身,道時辰不早,告辭。始終未承認。
鶯然也無意逼他承認。
她回身要去找徐離陵。
恰好徐離陵安置完東西過來,順手收了茶具。
他沒收張復弦的杯子,隨手扔到一邊。每回都是如此,只洗茶壺與鶯然的杯。
鶯然好笑地瞧著他,跟他一起到水池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