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向東行進,前往大雍上京,和兔團二人順路,經過一番交流,兔團和道清終於得知現在的是永壽四年,距離他們的時代相隔了足足一百多年。
馬車溫暖舒適,領頭送來了貨物中最精緻的糕點和糖果,但兔團怏怏不樂地抱著逆鱗趴在毛毯上,看到香甜的糕點也毫無胃口,還在為死去的人黯然神傷。
商隊中也有商人和護衛們的家眷,他們在收斂遺骨的時候都哀痛欲絕,哭嚎得撕心裂肺。
其中有個婦人是被丈夫用命救下來的,她的丈夫為了救她,被妖魔撕成了碎片,而她也同樣愛丈夫至深,完全接受不了丈夫的死亡,便以身殉情,一頭撲進了焚燒屍首的火焰里。
幸好道清以法術將她救了回來,但她渾身烈焰燃燒、卻笑意盈盈的模樣深深地烙印在了兔團的腦海里,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。
道清自上車後就靜坐調息,終於退出了冥想的狀態。
他睜開雙眼,見兔團一動不動,便將他撈了起來,放在腿上,輕輕地撫摸他軟乎乎的身體:「別怕。」
兔團往道清的掌心裡拱了拱,溫暖的手掌和熟悉的氣息確實很好地撫慰了他的恐懼和悲傷,現在他很需要道清。
他蜷在道清的掌中睡了一覺,醒來的時候道清還是原來的姿勢,安靜地垂眸看著他,似乎始終不曾移開目光。
「你醒了。」道清這麼說著,捻起盤中的一塊糕點,放到兔團嘴邊,「吃吧。」
兔團趴在他手上,慢吞吞地啃掉了糕點,恢復了不少元氣。
他爬了起來,呆呆地坐了一會,忽然問道清:「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食人妖魔呢?如果沒有食人妖魔,所有的人和妖肯定都會幸福得多,也就不會死掉這麼多人了。」
道清摸摸他的小腦袋,卻說道:「未必,即使沒有食人妖魔,人與妖、人與人的爭鬥也永遠不會停止,這個世界註定是一片屍山血海的地獄。」
兔團聞言更鬱悶了,用腦袋頂了一下他的手指:「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安慰我嗎?一定要說這麼難聽的話。」
「……」道清沉默一瞬,「我就是在安慰你,我說得很難聽?」
兔團抬頭看他,見他是認真的,忽然笑了一聲,軟軟地倒在道清掌中,伸出小舌頭舔了舔他的指腹:「就是很難聽,別掙扎了,你就是一條不會說好聽話的臭泥鰍。」
雖然他這麼說,但不可否認的是,他的心情好了許多,道清說什麼其實並不重要,他只要知道道清確實想安撫他,這就足夠了。
道清縮回手指,避開了兔團軟軟的小舌頭:「別這麼做。」
他的眼底隱隱有金色流動,兔團見狀不敢再舔他的手指了。
他看著道清的黑眸黑髮,還有他成熟英俊的面容,只覺得怎麼看都彆扭,便問道:「你為什麼要特意變出這副模樣再救人?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?」
「我不能以妖形出現在人類面前,否則必定會引起他們的猜忌和騷亂。」
道清說:「人類只會相信另一個人類會拯救他們,而一旦有一個妖魔出現,則必定會加害他們,即便此刻在他們面前展露出妖形,他們同樣會忌憚我、畏懼我,甚至想方設法除掉我。」
兔團怔了怔:「不可能吧?你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啊。」
「不要相信人類的本性。」道清淡漠地說,「你一定會感到失望。」
「好吧……」
兔團嘟囔著,儘管他很難想像願意為了丈夫烈火焚身的婦人會對他們惡語相向、甚至是起殺心,但他還是願意承認道清說得是對的:「還是你深謀遠慮。」
「並非是我多麼機警。」道清說,「我只是更有經驗。」
兔團感興趣地問:「難道你有類似的經歷?」
「是。」
道清頷首,但沒有多餘的解釋,想必那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往事。
兔團沒有再多問,他關心起了道清本身:「你說你經驗比我豐富,你到底多大了?我覺得你說不定比我小呢。」
道清看著他:「你多大?」
兔團掰著圓圓的兔爪算了算:「我們現在處於永壽四年,我剛好是永壽元年出生的,今年都三歲了,你是不是還沒出生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