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愣了愣,互相對視一眼,十分有默契地起了身,悄悄地彎著腰溜走了, 衛淮果然沒有理會他們。
直到溜出很遠,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,心裡一鬆懈,其中一個沒忍住,捅了捅另一個人的腰眼:「你有沒有瞧見大將軍的臉色, 白得像鬼一樣,似乎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,貴妃娘娘懷了身孕,和他有什麼關係?」
明明才逃過一劫,兩人卻記吃不記打,又湊到一起嘀嘀咕咕起來。
「是啊,他激動個什麼勁兒?」
另一個內侍也納悶,忽然打了個激靈,瞪大眼睛說:「你說那些傳聞該不會是真的吧?大將軍對貴妃娘娘有意……」
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些傳聞,這些傳聞在宮中已經流傳許久了。
有人聽說陛下和大將軍起了激烈的爭執,似乎起因就是貴妃娘娘。
還有人說貴妃娘娘曾經光降過青郡郡主的宴會,大將軍為了和娘娘幽會,也出席了宴會,在宴會上旁若無人地與娘娘親近,又醋意大發地趕走了娘娘身邊的世家公子們。
如今貴妃娘娘懷了身孕,大將軍問及娘娘懷的是誰的孩子,本就十分古怪了,而聽說娘娘懷的是陛下的龍嗣,他還那麼大受打擊,難道說大將軍和娘娘……
他們越想越覺得那些傳言都是真的,已經在心裡給綺雪和衛淮編造了許多香艷旖旎的故事,甚至就連賀蘭寂重病臥床的起因都籠罩上了不同的意味。
……
衛淮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長樂宮的了。
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,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大殿門口了。
仲夏的陽光太過灼烤,空氣熾熱,地面升騰起熱浪,扭曲了視野中的一切,衛淮的四肢卻冰冷僵硬,如同一具行屍走肉。
阿雪懷孕了,所以才要前往雲月觀養胎。
整個長樂宮的人都知道這件事,唯獨他不知情,這麼久了,他一直都被蒙在鼓裡。
他可以猜到自己被隱瞞的原因:阿雪一向愛極了陛下,願意為陛下孕育子嗣,而阿雪甚至不想見到他爭風吃醋,更不想他去找陛下的麻煩,所以才要隱瞞自己懷有身孕的消息。
衛淮的一顆心猶如在沸騰的油鍋里烹煮煎熬,他怎麼可能不憤怒,怎麼可能不難過,一想到他的阿雪竟然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,他就嫉妒得想殺了賀蘭寂。
明明阿雪也向他承諾過的,他願意為他孕育子嗣。
這份承諾落到他的身上就是假的,落到賀蘭寂的身上就是真的,儘管他早就習慣了阿雪對賀蘭寂的偏愛,可習慣不代表接受,每一次他都會痛苦得難以呼吸。
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,阿雪竟然瞞著他這個消息,難道在阿雪心裡,他不能成為他的後盾和依靠嗎?
衛淮站不住了,脫力地坐在玉階上,痛苦至極地遮住自己的面孔。
儘管他失望於綺雪的偏心和欺瞞,可真正帶給他鑽心之痛的不是這些,而是他真的做不到護綺雪周全。
難怪……難怪陛下會痛苦到一夜白頭,這麼脆弱的阿雪,他失蹤之後,自己一個人懷著孩子該有多難?他該怎麼做才能活下來?
光是想一想,衛淮幾乎瞬間就要崩潰了。
有太多事情讓他恐懼了,他的阿雪只是一隻柔弱的小兔子,他真的能吃得飽穿得暖嗎?阿雪會不會保護孩子,不惜犧牲自己?會不會有歹徒看到阿雪容顏絕色,就強迫欺辱阿雪?
阿雪和孩子……他們真的能回來嗎?
巨大的惶恐侵襲著衛淮,他倒在了玉階上。
多日來他幾乎不眠不休,饒是身體再如何強健,也撐不住這麼巨大的消耗。
何況衛淮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,這半年來,他接連遭受鞭笞和水牢之刑,一度吐血昏迷、重病臥床,都沒有好好休養,現在更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,他真的撐不住了。
可他沒有立刻昏迷,他的耳邊響起奇怪的嗡鳴聲,眼前的光線忽明忽暗,恍惚之中看到了可怕的幻象。
他看到綺雪抱著孩子,渾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,望著他流淚。
他拼命地朝著綺雪伸手,可綺雪什麼都沒說,淚水漣漣地抱著孩子轉過身,消失在了宮道的盡頭。
不……阿雪……阿雪不能走……
衛淮從玉階上滾落下來,陷入了昏迷。
他被護衛匆匆地送到了太醫院,可太醫們尚未給他用藥,衛淮就憑藉著驚人的意志從昏迷中醒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