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識到有這種可能,兔團頭皮發麻,立刻折返回了明光宮。
才一到明光宮,他就看到了天子的輦車,宮女和內侍們瑟瑟發抖地跪了滿地,大殿中傳來了一股血腥氣。
幾個昏迷不醒的內侍和東宮親衛被拖了出來,身後的袍服血淋淋的,顯然是受了仗刑,在地上蜿蜒出粗亂的血痕。
兔團心驚肉跳地潛伏進宮殿,只見賀蘭寂端坐於主位,冷漠地睥睨著所有人,也包括跪於下首的姬玉衡。
這是他從沒見過的賀蘭寂。
年輕的天子面容蒼白,沒什麼怒意,甚至沒什麼表情,可他只是坐在那裡,就好似坐在屍山血海堆砌的寶座之上,令人不寒而慄。
他開口道:「昨夜有妖魔潛入東宮,可你們竟如此懈怠,沒有絲毫察覺,你們是如何保護太子的?」
眾人噤若寒蟬,深深地跪伏下去,甚至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。
賀蘭寂的視線緩緩掃過宮人們,落在親衛頭上,薛總管會意,招了招手,手持長杖的朱厭衛便走了上來,將親衛按倒在地上。
姬玉衡面色微變,膝行至賀蘭寂身前,向他求情:「父皇,此事與他們無關,都是兒臣管教不力,還請父皇網開一面,饒他們——」
他話音未落,臉上便挨了賀蘭寂一記重重的掌摑。
「朕當然知道你管教不力。」
賀蘭寂冷冷地說:「他們固然有錯,但你的過錯更重,是你對你的親信疏於管教,才令他們怠惰至此。」
「不過,朕的過錯才是最重的,都是朕疏於對你的管教,你才淪落至此,不僅你要受罰,朕更要受罰。」
言畢,他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刀,狠狠地從手臂上剜下一塊肉,頓時鮮血如注。
第95章
賀蘭寂這一刀割的是小臂的內側, 沒有傷及筋脈和要害,卻是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塊肉,蒼白的皮膚和血淋淋的切口形容了可怕的對比, 鮮血順著他的手中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。
「啊,陛下!」
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嚇得不輕,膽小些的宮人更是尖叫起來,連滾帶爬地爬向賀蘭寂,生怕他一時想不開,又再割一刀下去。
這位可是他們大雍至尊至貴的天子,他的萬金之軀何其寶貴, 平時就是多掉幾根頭髮絲都叫人發愁,更遑論他現在傷得這麼重,若要問起罪來, 他們就是有幾個腦袋都不砍死的!
離賀蘭寂最近的人是姬玉衡,他臉色驟變,急急地按住賀蘭寂的手背, 就要搶奪他的短刀:「父皇,快住手!」
賀蘭寂大病初癒, 又流了很多血,論力量自然比不過姬玉衡,姬玉衡搶過短刀丟在一邊,賀蘭寂的血染紅了他的雙手, 令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:「快宣太醫!」
就在所有人亂作一團的時候,一隻小小的雪白毛團彈了出來,竄上賀蘭寂的膝蓋,哇哇大哭地喊道:「陛下!」
兔團趴在賀蘭寂的腿上,急得叼住他的衣袖, 乾淨的兔毛被血污染髒了。
他烏黑的圓眼睛冒出大顆的淚珠,粉鼻尖顫動不止,用小爪子扒住賀蘭寂的手腕:「陛下,你別這麼懲罰自己……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口,怎麼流了這麼多血,你為什麼對自己下手這麼狠……」
「圓圓……」
賀蘭寂一怔,眉眼間的肅殺冷峻瞬間支離破碎,本能地用衣袖遮住創口,難得流露出一絲無措:「你怎麼來了?」
「我猜到你可能在這裡,所以來了。你快鬆手,讓我看看,要止血呀……」
兔團叼住賀蘭寂的衣袖,淚珠不斷地往下落,他實在太心疼了,心疼到甚至忍不住埋怨賀蘭寂,明明是他渡了那麼多妖力才養好的身體,陛下憑什麼私自傷害自己。
可是他更怨自己,都是因為他,賀蘭寂才會傷害自己。
因為失血,賀蘭寂的唇色有些泛白,他知道自己攔不住兔團,於是揮退宮人們:「你們都退下。」
除了薛總管,宮人和侍衛全部離開了宮殿,其實時間久了,大多數宮人都知道貴妃娘娘是兔妖所化,只是這件事從沒在明面上提起過,也就成了宮中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兔團抽抽嗒嗒地變回人形,從玉牌中取出止血的藥粉和療傷丹藥,給賀蘭寂止血上藥。
這還是謝殊之前在古鏡時給他的丹藥,當時他們周圍的環境危機四伏,謝殊為了以防萬一,給了他許多丹藥,沒想到第一次使用,竟然會用在賀蘭寂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