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沉思片刻,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皇陵,潛入了地動後形成的天坑。
天坑的深處,地氣的亂流仍然在飛速涌動著, 只是為宏大的陣法所鎮壓,才沒有再次爆發。
亂流深處極度危險,而謝殊以身犯險,終於在這些亂流之中捕捉到了某種詭異的力量,就是這股力量引發了地脈的震盪。
唯有洞淵神的力量可以破壞地脈,而這股力量與殺死衛淮的力量出自同源,可以證明就是洞淵神破壞地脈、製造了綺雪的假死,並在衛淮發現真相後,為了滅口,又殺死了衛淮。
謝殊離開地脈深處,站在深不見底的天坑邊緣,神色冷峻凝重。
從前他不是沒有想過,自己將會與洞淵神靈為敵。
龍族與洞淵是天生的死敵,數百年來,洞淵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污染著這個世界,無數龍族遭到侵蝕,衰敗而死,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,謝殊很清楚自己未來必定會直面洞淵神。
這一天的到來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快。
但他決不可能將綺雪拱手讓人,無論洞淵神帶走綺雪的理由是什麼,都和他無關,他只知道綺雪是他的妻子,他一定要把綺雪奪回來。
謝殊靜靜地凝視著黝黑的坑洞。
據他判斷,洞淵神有可能會把綺雪藏匿在洞淵的最深處。
那是一個比眼前的天坑更黑暗、更深邃、更無邊無際的無盡深淵,沒有人知道洞淵的盡頭在何處,是唯有洞淵神靈才能踏足的禁忌之地。
如果他必須深入其中才能找到綺雪……
謝殊沉思著,就在此時,一道流光忽然停在他的面前,是弟子從宮中給他發來的傳音。
「稟觀主,陛下有請觀主入宮,有要事相商!」
「大將軍的坐騎照影帶回了將軍的傳音:貴妃娘娘還活著,他此刻就在大荔山!」
……
謝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皇宮。
他大步流星走進承露宮,弟子的誦經聲已經停了,靈堂中寂靜得針落可聞。
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同一個方向,而處於目光中心的人是賀蘭寂。
時隔數日,他雙足的燒傷已經痊癒了,只是衣袖之下仍舊空蕩蕩的,面色也還是有些蒼白。
他坐在棺槨邊,注視著雙膝上染血的毛絨兔,綺雪送給他們每個人的毛絨兔都有差別,而賀蘭寂膝上的這隻抱著明珠,是屬於衛淮的。
謝殊注視著毛茸茸的小兔子,突然意識到綺雪的假死是早有預謀的,而且綺雪本人也是參與者,他早就知道他會假死離開,才送給他們臨別禮物,留作紀念聊以慰藉。
認清楚這一點,謝殊心中騰地升起一股怒火。
在日夜煎熬、極度絕望之後,他得知自己的痛苦竟源於一場冰冷的欺騙,這個剎那,他的憤怒甚至超過了得知綺雪還活著的喜悅。
綺雪,他怎麼敢……他怎麼敢這麼做?
他竟然敢用假死作為欺騙他們的把戲,自己輕飄飄地抽身離去?難道他以為只要他離開了他們,他欠下的情債就能一筆勾銷,和他們再無干係了?
天下斷不會有這樣的便宜。
他休想擺脫他們!
謝殊面沉如水,快步走近賀蘭寂,拿起他膝上的毛絨兔,注入妖力,聆聽衛淮留在兔子中的聲音。
衛淮留下的話只有寥寥數語。
「阿雪還活著,已經回到了大荔山。」
「玄陽是洞淵神的化身,我殺了他,但洞淵神隨時可以派遣新的化身,你們務必小心。」
柔軟的兔毛沾染著血跡,已經乾涸了。
賀蘭寂的身體輕微顫抖著,抬頭望向謝殊,鳳眸的眼尾已然泛起薄紅,嗓音也沙啞得厲害,低聲問道:「謝國師,這是真的嗎……圓圓真的還活著?」
他在絕望之中沉淪了太久,驟然出現一絲希望,卻不敢輕易生出任何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