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其他漂亮的物什放在一起,並不突兀,只是雖然擺在書架,但與愛洛斯的喜好無關,也與烏列爾自己無關。
烏列爾在腦中描摹著那隻銀質湯匙。
忽地又回到記憶里那個陰暗無光的凌亂房間。
那裡住著一個紅髮的瘋女人。
瘋女人偶爾也會有精神好的時候,很偶爾很偶爾。
她會願意和生活在長久寂靜里的烏列爾說上兩句話,她會和烏列爾期待的那樣,像其他大人那樣,不瘋癲,不謾罵,不和他搶食。
不會因為喜歡香水就衝上去撕扯別人的衣裙,也不會偷偷在破舊的布頭上用燒著的柴火畫畫。
她會舉著缺口的木勺子說,等我們以後有了家,就可以在桌子上擺上漂亮的帶紋路的餐具,餐巾上還畫著一些花。
可惜某天,當她又說起自己簡單的願望。
她真的想起了什麼似的,從腐壞的地板下找出一把她藏了好久的銀叉子。叉子的齒尖鋒利,每當她揮舞起來時,連烏列爾都感到危險。
他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,某天她發瘋時,真的拿著它插進了自己的喉嚨。
他很久都沒有再想起她的聲音。
只是她說「以後」時的樣子,他記得一輩子。
可這要怎麼回答愛洛斯呢?
烏列爾覺得自己是不能騙愛洛斯的,於是儘管不知道愛洛斯是不是真的想聽,他還是如實回答了。
人們害怕交出自己,任何一次把自己詳細地告知別人,都會讓人有一種坦露弱點恐慌。
更何況烏列爾是個為了讓敵人恐懼,不惜放棄治癒機會的人。
但說給愛洛斯不會。
因為在愛洛斯面前時時如此,愛洛斯就是他的弱點。多一樣,少一樣已經沒有區別。
好在愛洛斯聽後,沒有流露出任何讓烏列爾緊張的情緒。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
烏列爾點頭,想讓這件事像雞舍里的一隻鴨子走丟了一樣,平平無奇地揭過。
但愛洛斯思考得很認真:「你不喜歡這間宅邸,所以不覺得這裡是家,對麼?我會為你換一處居所,你親自來挑怎麼樣。」
烏列爾說不出回答,愛洛斯就繼續說:「你已經拿到了有漂亮花紋的餐具,記得用啊,烏列爾。」他真誠地說,「這樣就不會也有遺憾了。」
烏列爾怔怔的,他也很想在家中用上這些她想擁有的東西。
但什麼是他的家,愛洛斯問住他了。
「還是先助您得到王位要緊。」
他知道換一間住所不能解決他的困惑,愛洛斯曾經說過給他自己的家,如今換成了一間新居所。
烏列爾想總歸自己是索取的人,不該挑揀太多。
但他實在不想再提,乾脆尋這回話的機會,向愛洛斯匯報起了副官整理的大事小情。
好在他們一路回到王宮,愛洛斯都並未再多談。
至於其他事,愛洛斯的應對辦法,就是順著烏列爾的處理,暫時讓所有人都保全自身,至少不要被雪繆抓住軍團違規越界的把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