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燼還在生氣,因為蕭銜蟬故意不讓他去探查太玄行蹤,又不將原因據實以告,他本暗自發誓,這一次,無論她說什麼,他都不會搭理她,直到她反省,可是在……
算了,看在她真的很需要他來出謀劃策的份上,先暫停生氣一小會兒。
原燼仔細想了想,道:「我知道蜃樓有一弟子名洞明,洞明、隱光,乃左輔、右弼二星別名,名出同源,或許此人是你曾見過的蜃樓弟子。」
蕭銜蟬疑惑地歪歪頭,是嗎?蜃樓有這號人物嗎?
不多時,一行人便來到了青山下,隱光停下腳步,指著山間道路:「前面岔路往右的山腰處便是寒舍所在,三位進去喝杯茶吧。」
話音未落,旁邊的茶棚忽然騷亂起來,幾名粗布麻衣的散修正圍坐在油膩的木桌旁,端著豁口茶碗,儼然一副市井閒漢侃天侃地的模樣。
其中一人壓低嗓子,但蕭銜蟬幾個修士俱聽得清清楚楚。
「嘿,你們聽說了沒?羅剎城裡那位魔尊大人,近來可是夜夜笙歌,鬧得滿城風雨!我這有個小道消息,你們聽不聽?」
眾人都豎起耳朵。
那人面有得色:「據說魔尊戀慕上了一個人,就是幾月前當街擄走的小美人,嘖嘖,那美人烈得很,當眾給魔尊甩臉色,被魔尊親自攬著腰抱上玉輦帶回宮中,小美人抵死不從,竟還跑了,魔尊現在傷了心,這才夜夜笙歌,以慰寂寞。」
「真的假的?堂堂魔尊大人看上的人,還敢不從?」
「噓!」茶棚里的一人猛地打斷他們的話,悄悄瞥了眼蕭街蟬一行人,「要死啊!敢編排魔尊的閒話,你要是想死可別帶累了我!」
茶棚瞬間安靜,只剩爐上茶壺咕嘟沸騰的水聲。
金不禁聽得兩眼放光,還要再問,卻被人拽著衣領拉走了,他要說不滿的話時,看到隱光面色比方才更白了幾分,呼吸也急促起來。
蕭銜蟬神情嚴肅,一手拉著二師兄,卻不和他說話,只低頭沉默,方才她聽到「魔尊」二字心頭就是一跳,很可能他們已經來到了《魔尊》這本書里。她所憂者唯有一個,那就是小師妹。
小師妹秦含玉正是魔修,說不得被大衍鏡分配到了羅剎城!
剛剛聽到茶棚里的閒漢說話,聽那魔尊行事很是荒唐,她難免擔心小師妹。
「小玉性子犟,不知曲意逢迎,肯定會過的淒涼悲催,可惡,若是那勞什子魔尊欺負小玉,我一定宰了他!」
暮色四合時,隱光的竹屋亮起一盞昏黃的燈。
蕭銜蟬本不想留宿,但隱光溫聲挽留:「山路夜寒,三位若不嫌棄,便在寒舍將就一晚。」他眉眼低垂,指尖輕輕搭在腹前,衣袍寬大卻掩不住微微隆起的弧度。
蕭銜蟬看得心軟,心想他一個孕夫獨居荒山,加之她也要在羅剎城及其附近尋找師妹,倒不如住下,與隱光互相照應。
是以,三人住進了這座窄小的竹屋,隱光的住處與他的氣質很是相符,都是樸實簡單的樣子。
竹屋裡面隔出三間屋子,一間客廳,一間臥室,一間書房,四壁由粗糲的毛竹拼接而成,竹節處的凸起還未完全打磨平整,客廳牆角堆著一個盛水的大瓮,裡間一張竹榻靠窗擺放,榻上的草蓆邊緣已經有些卷邊,屋頂的茅草有些稀疏,幾縷夕陽殘光從縫隙中漏進來,在泥地上投下昏暗的光影。
他們幾人直接打地鋪睡在書房,半夜,原燼與蕭銜蟬一齊睜開眼睛,二人對視,無需說話,他們便已明白彼此的意思——他們都是被一陣細微的窸窣聲驚醒的。
窗外月光慘白,竹影婆娑,忽有鐵甲摩擦的「咔咔」聲由遠及近。
蕭銜蟬猛地翻身而起,原燼的手按上劍柄,兩人推醒睡得懵逼的金不禁,卻見原本睡在隔壁的隱光好似知曉來者是誰的樣子,不慌不亂,出門來到院中。
他還穿著素白的睡衣,夜風吹起單薄的衣物,凸現得他的肚子越發滾圓。
「你還是來了。」他輕聲道。
竹屋外的樹林裡倏爾亮起數百雙猩紅眼瞳,那都是魔兵,黑壓壓的如潮水般湧來,他們身披玄鐵重甲,面覆惡鬼面具,每一步都踏得地動山搖,竹屋外的籬笆對他們而言如同裝飾品。
為首的人淡漠地看著隱光:「這就是你要的自由?住在這樣破舊的屋子,身邊沒有奴僕服侍,還收留陌生人……隱光,是我給你的自由過了火。」
隱光笑容絕望:「你永遠不會懂……」
那人亦絕望道:「你總說我不懂你,那你教我啊!你不能讓我習慣了你之後又一走了之,你把我當什麼了?把我們之間的感情當什麼了?」
聽了一耳朵偶像劇台詞的蕭銜蟬三人:……
蕭銜蟬心想,在場最絕望的人一定不是正在演偶像劇、將所有人都視為play中一環的男女主,最絕望的人,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