蓮華直勾勾地看著她,冷不丁問:「她的病,與淮江王有干?」
「你怎麼知道?」蘇蘊宜下意識地說,脫口才知不好,而蓮華周身已然不住地戰慄起來。
「果然如此……果然如此!」蓮華的眼中再度浮現水霧,而與之前不同,此次泛起的還有森冷凶光,「我才跟老狗走了不久,就隱約聽他的一個侍衛同人炫耀自己打死了得寵姨娘的妹妹,當時我就有所懷疑,只是不敢細想……沒想到猜測終究成真。」
「蘇女郎,你來找我,是不是本就打算邀我聯手殺了那老狗?是不是?」
面對異常激動的蓮華,蘇蘊宜只好硬著頭皮把之前的計劃說了一遍,「……可這樣一來,你難免再受凌辱,我會另想辦法,你不必擔心。」
可蓮華卻說:「蘇女郎,若求生不分高低貴賤,那麼報仇呢?」
一時怔住,蘇蘊宜啞口無言。
「不止是為了雙喜,還有我自己,還有死在這王府裡頭數不清的姊妹們。」
「她的冤屈,我的冤屈,我們的冤屈,我想親手一一討回。」
蓮華的聲音像鑄鐵墜地,硬生生在蘇蘊宜心頭砸出深坑來。
第40章
「她好點了麼?」
直到頭頂傳來裴七郎的聲音,蘇蘊宜才恍然回神。她點了點頭,「她應當不會再尋短見了。」
此時夜色已深,淮江王府內原本涌動著的華燈也被一盞盞熄去,只留庭前廊中偶然一點燈火。裴七郎和蘇蘊宜便坐在長廊這一點燈火下。
那一句問出後,裴七郎便也沒再多說什麼,只拿他一雙眼眸深深地看著蘇蘊宜。蘇蘊宜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主動開口。
雙手揪緊了膝頭的裙擺,蘇蘊宜垂下頭,「她叫蓮華,是雙喜的阿姊……你記得雙喜嗎?就是我照顧過的那個小女孩兒。」
「我記得。」裴七郎毫不停頓。
「我原本的計劃是,進入王府後聯繫上蓮華,借她之手給淮江王下藥。」
「那現在的計劃呢?」
「現在……」蘇蘊宜怯怯側頭,飛快地看了眼裴七郎,「現在計劃也不變!」
說完她就如兔子一般向廊外的草地上跳去,誰知腰間驀地橫亘一條結實的臂膀,硬生生將她撈了回來。耳邊傳來一聲輕笑,「想跑?」
逃跑失敗的蘇蘊宜尷尬向某人賠笑,「嘿嘿,你手勁兒真大。」
「為什麼逃跑?」裴七郎將她圈得更緊。
「唔……」蘇蘊宜被迫深陷入他懷中,她有些呼吸不暢,雙手抵著裴七郎的胸膛推了推,沒推動,嗔道:「你鬆開些,我都快喘不過氣兒了。」
誰知眼下裴七郎不肯吃這一招,「回答我。」
「我這不是怕你生氣麼。」蘇蘊宜小聲嘀咕。
聞言,裴七郎反而笑了,只是他笑意冷淡,叫蘇蘊宜覺察出幾分危險,「明知道我會生氣,卻還是不肯放棄,嗯?」
說話間,他那隻修長的、骨節分明的手,就帶著微微涼意,在她頸間游離。蘇蘊宜瞥一眼裴七郎不悅的神情,心下一橫,暗道一不做二不休,竟是主動圈住了他的脖子,眼睛直勾勾盯著他,「教我這樣做的,不就是你麼?」
裴七郎一挑眉,「我?」
「對啊!」蘇蘊宜理直氣壯地道:「當初我求你幫我,你光吃一回還不夠,還反過來拿捏住我幫你幹活,從那次起,我便知道做事得靠自己。裴夫子,您的的諄諄教導,我可一直銘記在心內。」
這下可就換成裴七郎面露尷尬了,他鬆了手上的勁兒,支支吾吾道:「當初……當初我只是……」
「我知道,你當初是想找一個得力的幫手,是不是?」蘇蘊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,認真道:「你覺得我有潛力,或許能用得上,這才藉機逼我動手,不是麼?裴七,引我走上這條路的,正是你自己啊。」
「我說這些,不是想同你翻舊帳的意思。我只是想說,你我之所以會走在一起,正是因為我是個事事算計、步步為營的人。你不能要用到我的時候,就希望我聰慧機敏,能為你出謀劃策,你不用我,我就得溫馴懂事,以你為天。」
「如今你或許不再需要我襄助,可我還是我。」蘇蘊宜一字一頓道:「這件事我會自己動手解決,希望你不要阻攔。」
靜默許久,裴七郎忽然嘆息一聲,彎腰將臉埋進了蘇蘊宜懷中,蘇蘊宜聽見他的聲音悶悶地在自己胸前響起,「我沒有不需要你,宜兒……我只是,不想你以身犯險。」
他的頭髮很長,是軟而細的,半束著在後背披散開來。蘇蘊宜曾聽嬤嬤說過,說頭髮軟的人心軟,她覺得此言多半不真,這個人的心分明硬得像石頭一樣。但這不耽誤她上手。蘇蘊宜一邊摸著他的頭髮,一邊笑道:「怎麼會是犯險呢,這不是還有你?只要有你在,我什麼都不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