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隻玉白的手探出車外,由宮婢攙扶著,潘靈兒顫顫巍巍地下了馬車,才沒走幾步,後腦又是一陣脹痛,她忍不住扶著額頭悶哼一聲。
徽音殿的宮婢卻似才看見她頭上綁的繃帶似的,「喲」了一聲,「潘夫人這是怎麼了?可要請個太醫瞧瞧?只是皇后娘娘還在徽音殿等著,可不能讓娘娘久等吶。」
她都這麼說了,潘靈兒也只好說一句「無妨」,扶著頭吃力地隨她一路走到徽音殿,又對著高坐上首的魏皇后恭敬參拜,「妾身潘氏,參見皇后娘娘。」
「你啊,事情辦不成便罷了,怎的還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?」
魏皇后的聲音幽幽響起,兩人之間隔了數十步的距離,又有珠簾遮掩,可縱是如此,潘靈兒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魏皇后輕輕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,是冰涼、輕鄙又不屑的。
皇后不說「免禮」,潘靈兒就只能一直跪著,腦後眩暈再起,她強忍著,有氣無力地道:「皇后娘娘恕罪,是我無能,不能為娘娘排憂解難。」
「你確實夠無能的,本想著讓你進宮分去蘇貴嬪的恩寵,誰知別說恩寵了,你連裴玄的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。」魏皇后漫不經心地說:「潘氏,作為女人,你也是夠失敗的。」
皇后的嘲諷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剝去潘靈兒的麵皮,她又羞又臊,眼前一陣陣地發黑,卻只能敢怒不敢言。
「幸好本宮沒把希望全放在你身上。罷了,如今也用不著你了,你回去吧。」
潘靈兒倉惶抬頭,「娘娘,如今昭華已同我翻臉,妾無處可容身,求娘娘大發慈悲,收留妾身吧!」
「嗤」了一聲,魏皇后笑道:「怎的就無處容身了,交趾不就是你的去處麼?哎呀,好啦好啦,別磕頭了,起來吧,讓人瞧見還當我怎麼磋磨你了呢。」
她轉頭對青柏淡淡道:「讓潘夫人在偏殿暫住幾日,待傷養得差不多了,再把人送回陳宅。」
潘靈兒自然又是一陣感恩戴德,只是魏皇后不曾察覺,她在轉過身後,眼中流露的怨毒幾乎化作實質。
她跟著宮婢走出殿外,心裡尤記著魏後說要送自己回陳宅的話,思慮再三,還是返身而回決定再祈求一番,殿內傳出的聲音卻驀地剎住了她的腳步。
「……其實,潘氏出自陛下母族,必然不可能真同娘娘一條心。若想要捏個皇子在手裡,最好還是由娘娘親自誕育。」
是青柏的聲音。
魏後嘆息了一聲,「我又如何不知呢?只是我同裴玄,你也知道,彼此厭惡甚深,他瞧不上我,我也是絕看不上他的!」
「這天下間,唯有我的兄長魏桓,才是赳赳真丈夫。」
聽到最後一句,潘靈兒的心忽然突突猛跳兩下,一股異樣的感覺瀰漫開來。
第69章
經年來飽嘗的男女情愛,除卻催育了潘靈兒一副柔媚妖嬈的身體外,也讓她對於風流韻事有著格外的敏感。那個曾經仿佛遙不可及的名字,此刻在她唇畔來回輾轉,一時口舌都生津。
「魏桓……」
負責引路的宮婢悄然狐疑地打量她,不明白為何這位潘夫人回返一趟,先前臉上充斥的落魄與狼狽渾都消失了一般,只虛浮著意味不明的笑。
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宮婢並不打算多問,反倒是潘靈兒先開口了,「我聽聞,魏太傅已班師回朝,不日陛下將在宮中舉辦宴會,為魏太傅接風洗塵?」
宮婢頷首:「是,陛下已命蘇貴嬪著手準備。」
「這樣啊……」潘靈兒低下頭,無人聽見她嘴邊溢出極輕微的冷笑,「那可太好了。」
魏桓的接風宴,原本是屬於魏皇后的差事,卻在裴玄的旨意下落到了蘇蘊宜的頭上。
倚桐蓮華等人均都摩拳擦掌,準備大幹一場。
這一仗本是蘇蘊宜在宮中的立威一戰,但相較於底下人的忐忑期盼,兩位主子倒顯得風平浪靜。裴玄甚至還在纏著蘇蘊宜要酥瓊蜜盞吃,「當日京口城中,你分明答應過我,日後若是得空,便親自做了給我吃的。」
蘇蘊宜想了又想,實在不記得自己有答應過這樣的事,「不可能!我壓根不會做,怎麼會答應親手做給你吃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