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中有一個尤其悽慘的,那宮婢才來徽音殿沒多久,不知道她們皇后的脾氣,竟敢向旁人嘟囔「還是貴嬪娘娘寬仁多了」。
因這一句話,她被割掉了舌頭打斷了四肢,被送進徽音殿裡,外頭跪著的宮人們一開始還能時不時聽見她從鼻腔內發出的悲鳴,之後漸漸虛弱,直到現在,終於一點動靜都沒有了。
魏皇后丟掉手裡的小刀,抹著臉上的血站起身,「沒意思,沒意思,還以為是塊多硬的骨頭呢,才玩了這麼一
會兒就斷了氣了。」
她接過青柏手上的帕子隨手擦拭著,「還有別的人給我玩嗎?」
「娘娘,剩下的那些乖巧的很,沒有由頭提來給您玩。」
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,魏皇后轉著眼珠子道:「那我再想想法子……」
幸好不待她想到新法子,魏太傅進宮求見的消息便遞了進來,魏月大喜過望,這一下什麼旁的樂子都顧不上了,赤著腳就往殿外飛奔而去。
「兄長!」她如年幼時那般撲向兄長,而冷待她多年的魏桓,這一次竟然也肯用力地抱住她。
從天而降的巨大喜悅幾乎快要讓魏月暈厥了,她摟著魏桓不肯撒手,「兄長你怎麼來了?」她忽然想起了什麼,又從他身上跳下,甩起了臉子,「今日不是你納妾的日子麼?怎麼,那潘靈兒這麼快就滿足不了你了?」
話才出口,她就後悔了。兄長難得主動來找她,正該好好說話才對,怎麼能忍不住提別的女人?
好在兄長並未計較,他道:「提她作甚?我今日是專程前來找你的。」
魏桓掰過她的臉,平靜自若地幫她抹掉頰側沾著的血點子,「找個沒人的地方,我細細同你說。」
魏月簡直痴了,摟著魏桓的胳膊好半天才回神,紅著臉吩咐青柏趕緊將殿內收拾乾淨。
「稟娘娘,東西已經處理掉了。」
「哦,我與兄長有話要說,你就在殿外守著吧。」
魏桓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刮過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人,「此人可信麼?」
「青柏是我心腹。」魏月親自快樂地給魏桓煮茶,「兄長你忘了,她還是你從家裡挑出來給我的。」
「……是麼?」他日理萬機,自然不會費心去記一個小宮女的樣貌,當下就將青柏撂開不管,直接了當地說起了自己安排人行刺裴玄,打算給他一個教訓卻不甚失手的事。
「眼下的情形,裴玄多半是死了。」
相較於呆愣的妹妹,魏桓此刻已經恢復了冷靜,「我有幾件事要你去做,一來要掌控宮禁,我同時會對外聲稱裴玄重病,做出他還沒死的假象。二來,要儘快找出一個能夠繼位的皇子。」
眼見妹妹還在發怔,魏桓蹙眉敲了敲花几案面。
魏月恍然回神,「頭一件還好辦,可是皇子我要去哪裡找?兄長你知道的,裴玄為了不誕下有我們魏氏血脈的皇嗣,我同他成婚這麼多年他都沒有……其餘宮中女子,除了那個蘇氏女外,他也一個都不曾沾過身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魏桓淡淡道:「像他這般沒有留下子嗣的皇帝,繼承人原本該從宗室子裡找,可若是如此,就必然要找與他同一輩分、年齡相近的堂兄弟——成年皇帝只會如他那般與我們魏氏處處作對,哪裡會如幼童好掌控?」
「好在此番裴玄是暗自出宮,這便給了我們可乘之機。」
說著,魏桓霍然起身,他兩隻大手按上魏月的肩膀,附身下壓,在聽見妹妹的呼吸驟然急促後,他溫聲道:「先秘不發喪,拖過十個月,待瓜熟蒂落,你生下皇子,再宣布他的死訊。」
「屆時你是皇太后,我是國舅,自可名正言順地攝政掌權,給我們魏氏,再續三十年的榮光!」
他的眼眸深沉,像鉤子一樣牽動著魏月的心魂。能被這雙眼睛這樣專注地看著,魏月生出一種寧可溺死其中的離奇想法,她幾乎就要答應了,可就在張口的一瞬間,外頭響起更漏的聲音,將魏月從兄長的迷惑中驚醒。
「兄長,你說要我……我生下皇子?」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魏桓,「你明知道我尚是完璧,我,我怎麼生?」
想了想,她又試探著問:「還是你打算從外頭抱個孩子來,假裝是我生的?」
握在她肩頭的雙手霎時收緊,魏桓耐著性子道:「只有你的親,才是我們魏氏的血脈。」
魏月駭然色變,她勉強鎮定地道:「可是裴玄已死,我一個人如何能受孕?」
「這個你放心,我已經給你挑了幾個人選,都是難得的才俊,你一定滿意。」
魏月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魏桓,「你要我……和別人?」
魏桓輕輕瞥過臉,「為了魏氏,你我都別無選擇。」
「你要我和別人?」魏月卻執拗地把他的臉掰回來,強忍哭腔,可眼淚已然滾落,「你看著我,你告訴我,你捨得我嗎?」
「望舒,」魏桓嘆了口氣,「我已經舍過一次了。」
這一句話刺穿了魏月的心竅,她鬆了手,癱軟在椅子上,一時哭一時笑。
而魏桓直起身,還如少時那般摸了摸她的頭,「聽話,我這些天就將他們給你送進來。」
聞言,魏月喉中忽然擠出「咕唧」一聲古怪的笑,她如鬼魅一般幽幽望著從來鎮定自若的兄長,嘴角浮起詭異的弧度,「魏桓,你怎麼不自己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