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子頗為絮叨:「我婆娘讓我對你好些,她說,當初舍你那頓飯並不是要你報恩,她不想賣掉你……不過,她的病實在拖不得了,所以,只能對不住你了。」
芙昭駐足,轉身看向漢子,笑了笑:「你們施恩不圖報,但我卻是要報的,兩清了。」
漢子猶豫再三,往芙昭懷裡塞了個用粗布裹著的物件,「我婆娘說,這對你一定頂頂重要,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賣掉,我差點……」
他鼓起勇氣,走到裴無名面前,不敢看他的眼睛,只盯著自己的腳尖道:「大,大人,求你了。」說罷飛速跑走。
芙昭摸了摸,貌似是個玉佩。
她把玉佩妥帖地放到胸口,心情複雜,前世雖因重病而鬱鬱寡歡,但還是沒見過人口買賣這種慘相。
既來之,則安之,先活下去吧。
片刻後,芙昭抬起頭粲然一笑:「他求您對我好點兒。」
裴無名忍俊不禁,抿了抿唇,登上了來時的馬車。
這馬車頗為華貴,鏤空的金銀線條在紅木車身上雕刻出繁複的紋飾。前端頂蓋下掛著一塊木牌,上面正是篆體「長安」。
芙昭乖順地在車緣一邊坐下,馬車穩穩地朝前行駛。
車簾是拉起的,芙昭瞧裴無名在閉目養神,她便放心地將視線投到車窗外,欣賞起大昌的京都盛景。
雖說當今天下初定,但盛京自來都是都城,沒太受戰爭波及,繁華依舊。
時至午後,陽光漫灑到石板路上,珠寶店、綢緞莊、茶館酒肆林立,各色旌旗隨風起,篆刻精美的招牌閃著光,真是一派富貴圖景。
馬車晃晃悠悠一個多時辰才到了侯府偏門。
芙昭亦步亦趨地跟著裴無名,繞了幾個大彎兒,走進了一個半大不小的獨立院落,又步入了一間書房模樣的屋子。
裴無名示意她落座,自己則坐到上首的太師椅里,朝芙昭抬了抬手:「你叫什麼?」
芙昭學著影視劇的樣子行了個萬福禮,後才道:「我叫芙昭,芙蓉花開,昭如日月。」
「芙蓉……」裴無名呢喃了兩句後,眉峰不由地皺了皺:「名字倒是不錯,但你這拜禮跟誰學的?」
芙昭尷尬地一笑,果然四不像嗎?
她也坦誠:「興許以前會,但昨夜生病燒過了頭,如今記不得許多了。這位大人,我過目不忘,一學就會,很好教的。」
裴無名抿了抿唇:「真不謙虛,叫我裴先生吧。」
他話音剛落,一把神采飛揚的嗓音仿佛踩著春風闖了進來,人未至,話先到:「聽說無名買了個漂亮丫頭回來?」
裴無名起身,剛走幾步,一個蜂腰猿臂、挺拔如松的男子大笑著跨入書房。
他使勁拍了一下裴無名的肩膀:「你終於想明白了啊!快讓我看看,是哪個姑娘入了你的眼?」
說著,他看向芙昭,登時皺起了眉:「長得不錯,但有點太小了吧?」
瞧著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?而且,眉眼之間有些眼熟,像誰來著?
長安侯一時半刻想不起來。
裴無名無奈扶額:「侯爺想多了。」
他就是長安侯!芙昭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,果然一派磊落之風,不愧是原書女主的父親。
但他看自己的眼神,怎麼有點奇怪?
「小就小點吧,能照顧你就成。」長安侯瞬間興致缺缺,擺手道,「走,陪我喝酒去!」
裴無名連忙拽住長安侯:「你讓我買人,我也買了,說好了以後不要再管我。」
長安侯立刻反駁:「那不行!你不受爵,不受官,已經夠委屈,豈能活得這般清貧?」
裴無名嘆了口氣:「如果侯爺覺得我在這府里不倫不類,那我搬出去住也可。」
「好好好!」長安侯妥協,「你愛怎樣就怎樣,今日趁著桃花還沒到,沒人管我,咱哥兒倆一醉方休!」
裴無名無奈,轉頭對芙昭道:「你先自己轉轉。」
隨後就被長安侯拖走了。
芙昭聽動靜逐漸變小,這院兒里也沒別人,於是捏了幾塊點心墊肚子。
她坐在凳子上,邊晃腳邊吃酥,仔細琢磨著長安侯,突然靈光一閃——
長安侯,不會是把她當成被買回來的小妾了吧?
第2章 第二章裴先生是個頂好頂好的人……
夜幕降臨,長安侯府里次第亮起了燈籠,只除了這間院子,黑黢黢的有點滲人。
芙昭坐在院子裡,抬頭望天,滿天星子閃爍,她抬手描畫,試圖勾勒出星座的輪廓。
是有多久沒這種愜意的時光了呢?
穿書前,她整日只能透過醫院的窗戶看外面的世界,更別提這般星辰璀璨。
不論如何,健康地重活一世就是幸運。
不可辜負。
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,院門被推開,裴無名一身酒氣地踏了進來。他步履踉蹌,外衫搭在胳膊上,一路高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