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腳冰凍,熱氣從面網裡喝出,結成冰模糊了視線。時書往前沖,杜子涵跟在背後,兩個人狂奔時,背後也有一群人在叫喊著奔跑,四下從山谷中分散開。
時書耳朵里全是噪音和雜音,他邊跑邊回過頭,聽到「刷啦」暴雪垮塌在地面的動靜,轟隆隆欲將整個世界掩埋一樣。白茫茫的冰雪中,有好些緩慢的黑色身影被雪一下打倒,埋在裡面。
時書心臟「咚咚咚」跳,只有心跳,杜子涵和他都是很茫然的表情,沒想到距離死亡如此接近過。抬頭看,山上那片雪已經乾淨了,士兵又在狂吼:「回去!掃雪!救人!」
「救人!快救人!」
「救人,好多人被雪埋了!快救人!」
剛逃了命,一群人又跑回在雪堆里刨著,把被巨大雪塊拍暈或者拍死的人拉扯出來。時書跑回看見有人埋住的地方,手指頭刨著冰冷的雪,一刻不停地刨著。
冷汗,大冬天,後背全是冷汗。
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。
杜子涵和他一起,兩個人一起挖,片刻後終於挖出了人,被雪掩埋,身上幾乎失去了溫度。
時書把他拖出來,腦子裡一片空白,問其他人:「怎麼救?怎麼救?快點來人啊!快救救他!」
有的人口角帶血,被堅硬的雪塊砸死了,還有的人比較幸運,被拉出來很快就能坐起,還有的人暈厥過去,被送到了士兵的地方,摩挲著手臂恢復溫度。
「這麼多雪,好冷,比流放還冷。」
杜子涵說:「好冷好冷好冷。」
時書想起流放,想起幾個月前東都上百位朝廷大員聯名上奏摺,把剛均了田賦的謝無熾從外地一路貶回京城,給他上了枷鎖,行路千里。
「你說,朝廷的大員對大景有功,還是清理糧道的百姓對大景有功。」
杜子涵說:「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,都有用。」
時書:「是,謝無熾有用,當時田裡割稻子的百姓也有用。將軍有用,這些百姓也有用。」
糧道溝通了森州與外地,讓森州更能發揮軍事重鎮的作用,名垂青史,汗馬功勞,有愚公移山、清理暴雪的百姓的一份。
時書記在心裡,將人救了以後,再次投入到清理積雪的工作中。夾道的雪堆越來越小,天色也越來越昏暗。
「今晚恐怕風雪也大啊!怕是明日也要來掃雪了。」
「……老杜真死了嗎?」
「餓死了,掃乾淨了?能不能回去了。」
耳朵里的大家一邊幹活一邊說著話,時書睫毛凝結了霜雪,終於看見糧道清掃乾淨,另一頭等了許久的糧車通行時,轔轔的車輪後,他和杜子涵坐在地上喘氣。
「又是為大景揮灑青春的一天。」
時書說:「為人類文明貢獻的一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