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書拼命用僅存不多的體力把詳細的信息全都說了出來,聲音打顫,斷斷續續,終於說完喉結滾動了一下,似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圓滿。
謝無熾背著他,心口抽疼得不知說什麼好,眉頭蹙著臉色鐵青,聞言,陰鬱的眼中殺意四露。
「如果是你說的這樣,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。長途奔襲的北旻竟然有能力持久攻城,而在敵軍背面的斥候卻一直沒有查探到具體的糧道,一直在推諉的糧草。本以為只是倒賣軍糧,這人真是掉進了錢眼裡,喪心病狂,將軍糧倒賣到了北旻軍隊的手裡……」
謝無熾背上的人,柔軟,虛弱,身上泛著月光和青草的氣味。時書背上的鮮血已經結痂,只是因為走動,時不時又崩裂開來。他下頜雪白秀淨,此時伏在他耳朵旁,小貓一樣細細地喘著氣。
而時書又是怎麼回事?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,被人弄成了這樣,他遇到了什麼?經歷了什麼?又走了多久才走回來?
謝無熾再輕輕喚了聲:「小書。」
「嗯……」
時書趴在他背上,白淨的側臉安靜,安心地睡著了。
-
藍仙城內,一匹一匹的飛馬正踏著黃泥土地,來回穿梭,將軍情急報緊急通知給諸位將領,溝通聯絡。
一輛馬車,維持著平穩入了城內。
此時的別館內,一片絲竹管弦、歌舞吟唱之聲,賈烏正歡快地吟唱著小曲兒。不過有聰明師爺小聲勸阻:「老爺,那位都統制大人回來了,是不是先把這些歌舞伎都撤下去?免得觸他的霉頭?」
賈烏癱在長椅上搖頭晃腦:「他忙他的軍務,本官忙本官的軍務,他走他的陽關道,我過我的獨木橋,井水不犯河水,怎麼本官忙了一整天,夜裡聽點小曲兒都要看誰的臉色嗎?!」
「小的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
「那你就下去!」
賈烏站起身,賭氣地道:「奏樂!大聲點奏!最好讓他聽見!」
「他媽的,誰才是金枝玉葉的真主子,誰是山野里的奴才!這都分不清了?龍椅上坐的人是誰?!」
「就一個和尚當來的軍官,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了?人不人,鬼不鬼?!」
一旁的人搖了搖頭,道:「是是是!都大聲唱!」
黃鐘毀棄,瓦釜雷鳴。
門外的馬車行駛平緩,看得出被特意叮囑過不要顛簸。馬車繞過這棟別館,謝無熾閉著眼睛坐在馬車內,懷裡抱著人,聽到牆內穿出的絲竹之聲,漆黑的眉梢尾端微抬了下,臉上竟是毫無情緒。
他懷中仔細地抱著熟睡的人,將他墊好,以免被磕碰到傷口,生著薄繭的指腹也輕輕蹭著少年白淨的耳垂。
片刻後,馬車行到公署,謝無熾輕輕放下懷裡的人,道:「帶去本官的行館,好好照顧,醒了第一時間通報。」
說完,大袖一揮,轉身進了都統制議政廳。
「升帳!急召諸位大人議政!」
幕僚和軍武人士,大半夜被叫起來,穿搭整理著衣裳,紛紛匯集到門內來!
片刻,關防印信頻頻從門內出來,馬匹朝著藍仙城外的四面八方奔去,踏碎了夜裡的清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