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意識的,他在腦海里屏蔽了一切關於孔宴秋的,會讓自己失去理智的事,轉向另一個話題。
對於這個所謂的長兄,巫曦最深的印象,就是他時常下撇的嘴角,顯出鄙薄和挑剔的眼神。作為王儲最有力的競爭人,他也委實不必對自己這樣不受寵的弟弟給出好臉色。
……但問題也就出在這裡,既然已經是最有可能成為王儲的人,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?
「弒親殺父」——孔宴秋的評語言猶在耳,使得巫曦的腦筋疾速開轉。
說真的,他們的父親早就老了,就算巫天漢不動手,等到他的心魂再也無力連接守生大陣的時候,他也不得不退位,將冕旒交給下一個年富力強的兒女。巫天漢為什麼如此心急?有誰教唆他,有誰催促他?
還是說,有誰迫使了他……?
孔宴秋說的第二句話,適時蹦入他的腦海。
「長留最近不甚太平,時常有毒龍的蹤跡出沒」。
毒龍。
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,一個長留人竟敢與毒龍勾結,背叛家國;一個兒子竟敢與毒龍同流合污,謀害父親。但是從結果倒推回去,這兩樣居然都有了如山的鐵證。
毒龍就在長留,有了巫天漢的應允,它們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出守生,禍亂長留的國民。
生父死了,他還有阿嬤,還有司膳和司珍,還有從小陪伴他的宮人……巫天漢引狼入室,不知她們現在的處境會有多危險!
巫曦緩緩地捏緊了拳頭。
長留王共有四女六子,巫曦的幾個姐姐修行的修行,遊學的遊學,幾個哥哥更不成氣候,只有一個巫天漢,既是大妃所出,又對王位野心勃勃,最得長留王看重。
——指望我從未見過的姐姐,不成器的兄長去清除毒龍,還不如指望自己,起碼我比他們都強!
我要回長留。
他的腦海里只轉著這麼一個念頭。
我一定要回長留。
大哭過後,巫曦喘息片刻,平復心緒,再擦乾淨眼淚,惡狠狠地開始收拾行李。
臭鳥,還想把我關在這裡……沒關係,等我找到出去的方法,也是一樣的誅賊討逆!
他在心裡把孔宴秋「臭鳥」「壞鳥」地罵了一百遍,然後將能帶的都帶上了,拿乾坤雲錦帕當成包袱皮,系成一個小包,先堆在一邊,再去找一身衣服換上。
因為回去起碼還得先奔個喪,穿得太奢侈華麗也不算事兒。巫曦一個猛子扎進須彌木的巨大衣櫃裡,游泳似地狂刨了老半天,好容易才翻出一身樸實素淨,上面既沒有珠纓寶絡,也沒有繡金刺玉的衣袍換上。
雖然上頭還垂墜著好些玲瓏叮鈴的碎金流蘇……算了不管了!業摩宮實在條件有限,找不到純黑純白的孝服,老東西要是在天有靈——唉你就有靈著去吧,反正死都死了,也罵不著我。
換好衣服,巫曦掏出以前遊歷時買的戲法玩偶,變成和他一般大的人形,團吧團吧塞進被子裡,讓鳥巢上鼓起一堆。
然後給玩偶教了兩句話,第一句話是「不吃」,第二句話是「走開」。
可以了,萬事俱備,只欠坐騎。
巫曦背著小包袱,溜到暖閣,一把拉開那個隱蔽的暗窗,勾著腳就往外跨。
業摩宮修建在萬丈巨山的山巔,孔宴秋的寢宮更是萬殿群落中最高的一座,人要是失足掉下去,不是在交錯縱橫的銅索上撞得粉身碎骨,就是餓昏過去也摔不到地面上。但巫曦絲毫不怕,反正這兒多的是鳥,只要隨便抓著一隻——
「殿下!」酸與撲到跟前,嚇得魂都飛了,「您這是幹什麼啊?!快把腳收回去,摔了可不是鬧著玩的!」
好,來得好。
迎著大風,巫曦另一隻腳也橫跨出來,徑直往下縱身一躍!
酸與的眼珠子都要掙出來了,她在半空中化作原形,向前一個猛撲,堪堪讓神人落在自己的脖子上,輕輕地一顛。
「可以!」巫曦大聲說,「我們出發吧!」
酸與瞪圓了六隻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