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聲音變得輕緩,他的語氣同樣變得很委屈,很可憐。孔宴秋嘶啞地道:「不要躲了,好不好?我已經可以說話了,你不來看看我嗎?我的神志才剛剛清醒,就覺得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了……你還生我的氣嗎?」
他的聲音四下迴蕩,巫曦聽到這話,心裡便打了個磕絆。
哎呀,他想,他能講話了!那我確實應該出去看看,萬一他有什麼後遺症,豈非不妙?
巫曦躲在涼亭的桌子底下,剛一猶豫地掀開厚厚的桌布,孔宴秋聽到一丁點兒微末動靜,已經閃電般地飛速旋身!
巫曦嚇得呆住,他急忙抽手,心有餘悸地直往後縮。
——孔宴秋的眼睛不再是深邃的暗金色了,這個時候,他的瞳孔像吹漲了一樣擴大,雙目黑得可怕,簡直能用目光將一個人活活點燃。
巫曦又驚又怕,但驚駭過後,他反倒燃起了不屈的鬥志。
哼哼,還敢騙我?看我怎麼捉弄你!
這麼一想,他褪下臂膀上的一雙金環,悄悄掀開桌布,往遠處一丟。
臂釧落地有聲,等到孔宴秋發瘋地撲過去時,他早就一邊笑著,一邊溜之大吉了。
孔宴秋被火燒得渾身都在顫抖。
第四次撲空,是巫曦將自己貼身的小衣脫下來,偷偷丟進假山後頭。縱然知道這是陷阱,孔宴秋還是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這個陷阱,哪怕周圍遍布刀山火海,又如何肯放得下手!
他的唾液粘濕了小衣的領口,孔宴秋將它緊緊地攥在手上,殘酷無情地追擊著自己的獵物。
他知道,巫曦的招數已經用盡,他能躲藏的地方,也越來越少。
終於,他賣出一個破綻,在巫曦自以為聲東擊西的詭計得逞,偷笑著跑進他真正想要躲的地方時,孔宴秋的翅膀,早已在房中靜靜地垂落,投下巨大的陰影。
巫曦一轉身,頓時嚇得大叫起來,他紅撲撲,沾滿汗水的臉蛋,一時也有些發白。
「你,你發現我了……」他覷著黑孔雀的表情,小心翼翼地道。
孔宴秋沒有說話,他落到地面的時候,卻脫開了自己手臂上,和巫曦一樣款式的臂釧。他一面向前逼近,一面解掉胸前披掛的瓔珞寶飾,手腕上的琳琅環戒,以及右腿上的黃金束帶。
那些戴給巫曦看的珠寶件件墜地,發出清脆的撞響,於是巫曦的心臟也砰砰亂跳,一下緊張過一下。
他強顏歡笑,忍不住隨著孔雀的步伐踉蹌後退:「你能講話了!我、我……」
「我」了半天,也沒能「我」出個什麼來,巫曦知道自己已是無路可逃,忍不住就露出了可憐兮兮的小狗眼睛,試圖為自己爭取更輕的刑罰。
孔宴秋死死盯著巫曦,低聲道:「我要吃了你。」
巫曦大驚失色,他下意識轉身,簡直慌不擇路,但他完全忘記了一件事,那就是將後背暴露給掠食者的做法,基本等同於送羊入虎口。
孔雀的手爪已經捏住了他的腰腹,神光起落之前,床上的錦緞獸皮也落了一地,鋪成了一個毛絨絨的花園。
巫曦就被按在這個花園當中,先前逃跑的時候,他身上的衣物就已經剩不下什麼,此刻,孔宴秋抓開他腰間的帶子,他身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可供遮掩了。
少年的蝴蝶骨伶仃欲飛,落在這頭雄孔雀眼中,美得宛如一尊玉雕。
這一天,孔宴秋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夙願。
或者說,他過度地實現了自己的夙願。
他呼喊著巫曦的名字,難以自控地開屏了一次又一次。他就用這輝煌的尾屏,將巫曦壓得說不出話,壓得他淚珠直落,哭得喘不過氣。
日升月落,星光隱沒在遍布雪雲的天空,又再次出現在遍布雪雲的天空,如此反覆了七八個晝夜,納搖撼宮殿的動靜才堪堪停下。
夕陽四合,一雙燕子在梁下纏綿地啁啾,無比恩愛地互相梳理羽毛。房間裡,孔宴秋完全呆滯地融化在巫曦身上,像一大攤黏糊糊,又很漂亮的什麼玩意兒,團團包圍著他,覆蓋著他。
「我好像做了一個夢……」他傻乎乎地笑著,說這句話的時候,他已經在巫曦的臉蛋,胸口,在一身嘬出來的印子上,又疊嘬了十八下,「一個美夢……」
巫曦氣若遊絲,面無表情地看著被徹底毀掉的天頂壁畫——鬼知道孔宴秋是怎麼毀到那兒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