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績冷眼旁觀這一切,作為隊長,他什麼都沒說,只是在守夜的時候,他樂呵呵地道:「今天晚上就王小實和我守夜吧,不敢再勞動大明星了,錢志強死得可是不太安穩。」
他這句話里的意味不明,盛玉年搖頭苦笑道:「李哥,別說笑了,我不比你閱歷足,經歷過那麼多事。」
李績一哂,再沒說什麼。
篝火跳躍,李績不開口,王小實也不敢出聲。
李績在想事。
盛玉年的事。
這個男人就像一朵令人驚艷的曇花,幽幽盛開在殘酷血腥的無間煉獄。他說的話,做的事,無不昭示著他是一個心地與外表一樣完美善良的好人,活著時犯下的最大錯誤,也不過是喜歡跟男的搞,順帶跟人渣前男友同歸於盡。
李績不是沒學問的人,他知道同性戀在宗教里是大罪。好,就算盛玉年是因為同性戀和殺人才下的地獄,那為什麼自己跟他相處久了,總會產生一種近似於「發怵」的感覺?
因為是靈體,李績的直覺得以變得更加敏銳,這種本領使得他躲過了許多潛藏的危險,也使他在地獄中安然無恙地熬過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,他知道盛玉年一定有問題,但地獄裡的人才是很珍貴的,他還沒想好,到底是要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,徹底將這個神秘的男人收服,還是先下手為強,先做掉這個不安分的因素再說。
充當木柴的骨頭噼啪作響,緊繃了一天的精神稍稍放鬆,帶著微末的睏倦,李績笑了下,腦子裡懶洋洋地閃過一個猜測。
一切皆有可能,如果盛玉年才是殺害錢志強的真兇,那麼他從頭到尾的表現,就非常可怕了。
被火焰搖曳得鬆懈的心神驟然緊繃,他的笑容凝固了。
……不,不對。
倘若他才是真兇,那他的表現豈止是可怕,倒不如說,他才是從地獄裡誕生的魔鬼!
坐在火堆邊,李績居然打了個寒顫。
他轉過頭,極其不可思議地望向躺在地上的盛玉年。王小實不明所以地湊過來,輕聲問:「李哥,咋了?」
「……滾過去坐好。」李績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,王小實不敢違逆,趕緊唯唯諾諾地坐回去了。
他一出聲,背對他躺下的盛玉年,睫毛便不安分地顫了一下。
李績的手上沾過許多條人命。
這些人有他主動殺的,也有倒霉撞在他的槍口上死掉的,甚至他自己也是槍子兒下的一條亡魂,可李績從來沒見過盛玉年這樣的人!
不,不不不,現在他是隊長,是領導者,在這個比戰場殘忍兇險千百倍的地方,不能無憑無據,就懷疑隊伍里的核心成員,引得人心分裂……
李績的思緒又是一頓。
是了,這個男人才來了不到一個星期,就已經是他隊伍里的核心成員了。
這天晚上,李績的思緒難得混亂了很長一段時間,以致第二天早上起來,看到盛玉年在拿小惡魔的皮搗鼓什麼,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制止。
「這是什麼東西?」他拄著尖刀,將戒備隱藏在自己的笑臉下頭,「你在搞什麼?」
盛玉年抬起眼睛,看到是他,不由粲然一笑。
人是視覺動物,這話一點兒不假,哪怕已經對面前的男人心存戒備,李績的目光還是恍惚了一剎。
「這個是誘餌包!」盛玉年炫耀般地說,「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就遠遠見過,有的隊伍會把它系在身上,可以引來很多小惡魔,讓食物來源變得更穩定一點。我昨天想了一下,只要控制誘餌的大小,就能既吸引小惡魔,又不會引起那些大惡魔的注意力。李哥你來看看,這個辦法好不好?」
李績還沒說話,王小實便搖頭擺尾地貼過去,大聲說:「好啊好啊!」
盛玉年盯了他一眼,眼中帶著責備,然後轉過頭,把那個漆黑如苦膽的誘餌包遞給李績。
李績笑了下,他捏捏分量,打開看了下作為誘餌的碎骨和爛肉,又遠遠隔著聞了下味道。
挑不出毛病。
但還是留一份心眼兒。
「挺好的,」他說,「反正那些垃圾丟著也是招蒼蠅,就當廢物利用咯。」
他暗暗刺了盛玉年一句,可對方像是完全沒聽懂,只是笑著給隊伍里的人都發放了誘餌包,然後在自己腰間也掛了一個。
李績嘴上說著挺好,暗地裡還是將那個誘餌包丟到了一邊,繼續暗暗圍觀對方的一舉一動。
有了誘餌包做吸引,那些大如野狗,長著尖牙利爪的黑黢黢小惡魔果然來得更多,更勤。對付這種攻擊方式單一,智商又不高的小嘍囉,地獄的罪人們早就研究出了自己的一套狩獵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