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將手斧別在腰後,只心煩意亂地說了一句「我現在不想看見你」,便將穆赫特支在原地,進退不得。
如此一來,他終於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魔蛛的巢穴,得以呼吸外界的新鮮空氣。
當初被穆赫特損毀過半的集市,早已恢復如初,來來往往的蜘蛛看見盛玉年走在路上,連話都不敢說,急忙轉身避讓。
盛玉年有自己的打算。
他先去拜訪了鬼婆的居所,在那裡,他驚訝地發現,鬼婆多了不少人類的奴僕。
「你來了。」見到他,鬼婆似乎並不怎麼驚訝,對盛玉年身上的濃烈氣味,牠同樣視若無睹,「有什麼事?」
盛玉年對牠還是很尊敬的,他心裡清楚,在目的沒有達成之前,最好對蜘蛛巢里最年長的智者表示出應有的重視。
「我注意到,這裡多了很多人類,」盛玉年困惑地說,「我生病這些天疏於關注外界,所以……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附近的一些惡魔小貴族舉辦了一次活動,牠們聯合起來,比拼自己獵殺罪人的技巧與創意。」鬼婆慢吞吞地說,「這段時間,跌落進蜘蛛巢的罪人特別多。」
盛玉年忍不住說:「聽上去像個詭計。」
「是的,它就是一個詭計,」鬼婆大大方方地承認了,「但這是命運叫它來的,在一次次的衝突和陰謀里,我們得以窺見命運的昭示。因此我不制止,不干涉,我只觀察。」
像鬼婆這樣古老的惡魔,有牠們自己應對世界的一套方式,即便是盛玉年,也無法說服這樣的年長者。
「呃,好吧?」盛玉年撓撓頭,他改變了話題,「其實,我是想問問,有沒有什麼解毒的藥方,比如說,能讓人……嗯,不被蜘蛛的毒液,或者血液傷害?有這樣的藥方嗎?」
鬼婆看了他一眼,從手底下抽出一張人皮卷:「在你之前,穆赫特來問過我這樣問題。不過,鑑於牠地位特殊,調配針對性的解毒藥劑,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。看起來,牠更想把時間都花在陪伴某人,而不是研究某物上。」
盛玉年笑了一聲,他接過藥方:「好吧,我會去和穆赫特說的。」
「但願如此,」鬼婆冷哼道,「過幾天你再來一次,這劑藥方需要特別的原料。」
「好。」
盛玉年應下了,臨走之前,他敏銳地注意到,角落裡傳來一道冰冷的視線,但當他回頭時,又什麼都沒發現。
這種不善的注視,他在蜘蛛巢里經歷過太多,早就不當一回事了。
他沒有再耽擱,徑直離開了這片區域。
一周後,盛玉年再次外出,來到鬼婆的領地。
他是來拿原料的,但走進蛛絲纏繞成的參天巨樹,鬼婆卻不在裡面。
「您是來拿藥材的嗎?」
在他身後,一個頭戴兜帽,躬身的罪人奴隸低聲發問。
「是,」盛玉年轉過頭,「你怎麼知道?」
「這個給您。」奴隸高高舉起雙手,掌中托著一瓶看不出顏色的混沌藥水。
盛玉年毫無防備,剛要伸手去接,他忽然遲疑了一下。
「把東西放在地上,你可以走了,」他微笑著說,「多謝。」
奴隸沒有說話,他飛快地把藥瓶放在地面,接著便要退下。
或許是自己多疑了?盛玉年想,不管怎麼說,凡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。
他踱步過去,剛要拾起藥水,側面里,他用餘光看到了一點閃光,另一個罪人奴隸沉默地站在那裡。
盛玉年漫不經心地遞過一瞥,就在那個瞬間,鏡面的光芒鋪天蓋地,猛地將他罩在其中!
盛玉年的瞳孔縮緊了。
下一秒,他已經站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空間裡,稜鏡的光輝輕浮地四下閃耀,在他對面,沉默的罪人奴隸直起腰板,緩緩摘下兜帽。
盛玉年盯著他半晌,忽然笑了起來。
「周競川。」他的聲音帶著九分親昵,一分隱藏至深的惡意,「怎麼,你也在這裡!真是驚喜。」
原先那個風度翩翩,多金英俊的貴公子,早已被地獄折磨得瘦骨嶙峋,不見人形。反觀他對面的盛玉年,卻依舊光彩奪目,猶如一尊雪白溫柔的玉像,眼波微轉,便是一句欲說還休的情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