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去的時候,老槍叫住了他。
「小子!等會兒,別急著走。」鬍子拉碴的男人急匆匆地趕過來,把他帶到一個角落,鬼鬼祟祟地給他發送了一個地點坐標。
約蘭不解:「幹嘛?」
「今天你立功了,」老槍拍拍他的肩膀,「是我前期工作沒做好,不知道那群公司狗還藏著一個義體機甲……這個坐標你收下,是我以前那個中間人的遺產,據說有好東西。你拿著吧。」
約蘭瞅著他:「你……你遺產分配師啊?怎麼老是給我分別人的遺產?」
「臭小子,怎麼說話呢,」老槍不輕不重地拍了他的腦門,「去去,自己個兒尋寶去。」
約蘭回到家,將一罐罐頭加熱了下,就著冷卻處理器的儲水,吃了多日來還算正式的一次晚餐。
然後提著桶,去水罐車旁邊接水,洗臉擦身。
天色暗下來了,夕陽如血沉鬱,將灰金色的雲朵浸成酡醉的橙紅。荒漠無邊無垠,高大的仙人掌林立叢生,在越來越暗的晚霞里,仿佛漫野潰逃的軍隊,歪七扭八地斜靠著,落魄著。
白天還烤得冒煙,到了晚上,氣溫一下就冷得叫人牙齒打顫。營地點燃了火堆,不少人圍在那談天,吹牛,零零星星有吉他的樂聲傳來。約蘭濕漉漉地穿過他們,摸回自己的小房子。
抱著閃電騎士,他心裡總算踏實下來。
「晚安,騎士,」他親親熊額頭,「明天我去尋寶,要是找到好東西了,就再給你買一件新衣服。」
夜風颳得鐵皮嘩啦作響,約蘭早已習以為常,他摟著玩偶熊,沉沉地睡著了。
第二日,約蘭借了哈希的摩托,單手開車,朝著坐標的位置過去。
那裡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廢料場,各式金屬垃圾堆積如山,散發著沖天的臭氣。
約蘭戴上面罩,爬上其中一座金屬山,四下探看,終於在一輛廢棄的空殼車裡發現了一個小箱子。
約蘭興沖沖地滑下去,把車窗上的碎玻璃用手套磨平,探身進去,抓住了那個盒子。
打開一看,裡頭只有一個怪模怪樣的通訊器,巴掌大,三指厚,屏幕是淡淡的綠色,底下是一份鋁塑的說明書。
「啥呀,看不懂。」
約蘭皺著臉,隨手丟開那張亂七八糟的鋁塑紙片,一心一意地鑽研這個通訊器。
喲,還能開機。
約蘭眼睛一亮,按下開關,屏幕上只有一個對話框,光標一閃一閃。
他沒有上過學,更沒讀過一本書——想也知道,一個十四歲就要跟著大人出去拼命的孩子,哪有條件讀書?不過拼寫一些簡單語句,還是不成問題的。
【J123:你好?】
他直接用右手打了個幾個字符,拼出「你好」的問候。
【J123:你好?】
【J123:你好你好?】
【J123:你好?你好,你好!!!】
連續發了十來遍,然而對話框裡只有自己的暱稱和詢問,約蘭不由大為掃興。想了下,他還是把通訊器別在腰間,又在周圍翻了一圈,什麼都沒有。
什麼啊,就找了個報廢的通訊器……不過樣式還挺奇怪,說不定能換點錢?
約蘭思索著,跨上摩托車回家了。
·
同一時刻,賽博空間內部。
萬兆道數據閃電穿行在代碼的濃霧與迷宮中,充當傳輸與能量的使者,矩陣與系統來回糾纏,安全協議和毀滅病毒互惠共生。這個破碎而完整的所在,容納著自網際網路發明以來的所有內容,它比海洋更加龐大,也比海洋更加深不可測。
事實上,它正如熟知它的人們所評價的那樣:拘泥於星球的方寸空間,人類在網際網路上創造了一整個宇宙。
山君的眉心輕輕一動。
他能感覺到,幾縷比灰塵還要細微的數據流,唐突地搔動了他的衣擺,令他不得不低下虛擬的頭顱,朝那裡看去。
他立刻就認出了這些數據來自何方。
在兩百年前,公司之間的戰爭幾乎摧毀了大半個人類社會之後,已經發展出智慧和自我思考能力的AI便決定崛起,他們占據了戰後毀滅的諸多城市,操控機械軍工廠來為自己的數據修建堅不可摧的堡壘,而人類毫無還手之力,只能節節敗退。
直到「深谷」巨型防火牆的出現,才使得人類有了一絲喘息之機。「深谷」就像一道環繞的城牆,屹立在危險的流竄AI和人類之間。